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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两人一起去营房里转了一圈。
     后勤处正在组织士兵们包饺子过年,满屋子的面粉的麦香味和白菜猪肉馅的味道。
     这温暖的气味和士兵们的喧闹声混在一起,总算有了点年节的热乎气。
     看到长官来了,士兵们既紧张又兴奋。
     池越洗了手,挤到士兵中间。
     拿起饺子皮,放馅,手指灵活地一捏一挤,动作麻利,包出的饺子个个肚大馅满,有模有样。
     秦晔没凑近,就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
     灯光下,池越低着头,神情专注,侧脸线条因为微微用力而绷着,额角甚至冒了点细汗。
     那双手,握枪指挥、批阅文件时果断有力,此刻摆弄面皮和菜馅,竟也一样的利落熟练。
     池越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咧嘴一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怎么样?我这手艺不赖吧?”
     秦晔没接话,只是微微偏开了视线。
     饺子煮好后,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大家围坐分食。
     秦晔不动声色地,悄悄从锅里捞走了几个形状最“别致”、一看就是池越手艺的饺子,放到了自己碗里。
     池越端着碗坐在他对面,瞧见了,没吭声。
     只低头咬了一口自己碗里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饭后,夜已深透。
     窗外风声更紧。
     池越起身告辞:“行了,年也拜了,经也取了,我该回去了。”
     秦晔却拦住了他:“天色已晚,山路难行,又近年关,何必来回奔波。
     若不嫌弃,就在此歇下吧,明日再走不迟。”
     池越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秦晔真诚的目光,略一沉吟,便爽快答应:“成!那就叨扰秦师长一宿!”
     是夜,两人在秦晔简朴的师部卧室里抵足而眠。
     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屋外的严寒。
     两人睡在里间炕上,并排躺着,毯子盖到胸口。
     黑暗中,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隔着一堵墙,还能隐约听到外面哨兵换岗的脚步声。
     谁也睡不着。
     话题从工事、练兵、物资,慢慢扯到眼前的局势。
     谈到那份屈辱的协定,谈到北平城里越来越嚣张的日本人,谈到金陵方面暧昧不明的态度,也谈到遥远的东北。
     沉默了一阵,是池越先开的口,声音压得很低:“‘北望第六批药和电台,送出去了。那边回信,说解了燃眉之急。”
     “嗯。”秦晔应了一声,“下一批的路线得改,日本人最近在口外增加了巡逻队。”
     “知道。我让手下人去探新路了。”池越翻了个身,面对秦晔的方向,尽管黑暗中看不清彼此。
     “不知道‘北望送过去的东西,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秦晔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些低沉。
     “尽人事,听天命。”池越轻声说,“做了,总比不做强。”
     又是一阵沉默。
     能听到窗外风扑在窗纸上的声音。
     “要是……下一步,他们真要直接冲着我们来呢?”
     秦晔的声音更低了,像是在问池越,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次,池越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清晰地说:“我在淆城,你在巩镇。唇齿相依。”
     “是啊,”秦晔轻轻吐出一口气,“互为犄角。”
     这句话像投入古井的石子,落在黑暗里,沉甸甸的。
     池越没再说话。
     一种无声的、坚实的东西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驱散了冬夜的寒意和时局带来的孤立无援感。
     他们不再需要多余的语言。
     在这乱世的深渊边缘,他们是彼此唯一能依托的壁垒。
     低声的交谈又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直到窗纸透出朦胧的青白色。
     这一觉,他们睡得很踏实。
     窗外是凛冬的寒风和步步紧逼的危机。
     屋内,两个身负重任、心神紧绷的军人,在这乱世的深夜,因为对方的存在,终于得以稍稍喘息。
     清晨,院子里那辆沾满泥泞的黑色汽车引擎已经发动,排气管喷出股股白雾。
     里间的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
     一夜深谈,并未带来多少倦意,反而让精神清明了不少。
     

第18章 烽火(十八)[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