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炸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掷地有声,充满了对运费业这种玩忽职守态度的极度蔑视和愤怒。他额角的青筋因激动而暴凸,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跳动,汗水更是如瀑般淌下,浸湿了他的眉毛,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旧倔强地睁大眼睛,怒视着对面的运费业。
面对田训连珠炮似的怒斥,运费业脸上的轻松笑意终于慢慢凝固、消失。他放下了刚刚送到嘴边的酒杯和鹅肉,原本眯缝着享受的眼睛也睁开了,流露出明显的不悦和恼火。他被田训那毫不留情的辛辣讽刺戳中了痛处,尤其是那句“一身肥膘”和“满肚子烧鹅美酒”,更让他觉得颜面扫地。
“田训!”运费业猛地从小几旁的凉席上站起身来,动作因为圆润的体型显得有些笨拙滑稽,但脸上的怒意却是真实的。他挺起微微隆起的肚子,用手指指着田训的鼻子,声音也失去了方才的慵懒,变得尖利起来: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满口仁义道德!你懂什么?这叫懂得享受生活!这叫善用其力!你以为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儿,把自己晒成肉干,就能显出你的忠勇了?就能吓退敌人了?笑话!”他唾沫横飞,声音带着被冒犯的气急败坏。“将士们领了俸禄,吃着皇粮,替长官分忧解难,本就是天经地义!让他们站岗放哨,乃是职责所在!我身为统帅,居中调度,劳心劳力,难道不该适时休憩片刻,养精蓄锐?难道非要像你这般不懂变通,傻乎乎地把自己累垮才算尽职尽责?你这是在羞辱我,还是在羞辱我葡萄氏运家调度有方?!”
运费业越想越气,圆润的脸庞涨得通红,额角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增强自己话语的分量:“再说了,这南桂城固若金汤,深处腹地,多少年没闻过战火了?哪有什么强敌?哪有什么猝然发难?你天天绷着根弦,怕这怕那,杯弓蛇影,我看你是闲得发慌,没事找事!有这功夫,不如学学我,品品美食,养养精神,这才是长久之道!你这般自虐,非但于事无补,反倒显得愚蠢可笑!”他反唇相讥,毫不示弱地将“愚蠢可笑”的帽子扣回了田训头上。
“你……你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贪图享乐,玩忽职守!还振振有词!”田训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哆嗦着指向运费业,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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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冥顽不灵,不知变通!守着个太平城还如丧考妣!”运费业也毫不退让,叉着腰,梗着脖子回敬。
两人就这样在狭窄的城头甬道上对峙起来,像两头被激怒的公牛,互相瞪视着,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汗水沿着他们的脸颊、脖颈肆意流淌。田训的怒火熊熊燃烧,恨不能拔刀相向;运费业的胖脸气得一颤一颤,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空气中的火药味浓烈得几乎要盖过闷热本身,连那厚重的铅云仿佛都被这激烈的争吵顶得更高了些。站在一旁的寒春、林香两位小姐以及她们各自的随从赵柳、耀华兴,都微微蹙起了眉头。寒春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林香则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显然对两位守将因口角而耽误正事感到不满。赵柳和耀华兴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目光在争执的两人之间警惕地扫视,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冲突升级。寂静的城头,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远处士兵压抑的咳嗽和那依旧刺耳却显得格外单调的蝉鸣。
田训与运费业那场火药味十足的对峙,虽然暂时因双方的筋疲力尽(主要是喊得口干舌燥加上天气实在太热)而偃旗息鼓,但两人之间那股无形的冰冷隔阂却更深了。田训依旧坚守着他那滚烫的垛口,如同一尊被汗水反复冲刷的青铜雕像,只是背影显得更加孤寂与倔强。他的眼神锐利如旧,警惕地扫视着官道上稀疏的行人和远处模糊的地平线,即使汗水模糊了视线,他也只是用力眨眨眼,或者狠狠地用粗糙的手背抹去。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高温更是榨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水分,但他心中的那根弦,却因运费业的刺激绷得更紧了。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被人看扁,尤其是被那个只知道吃喝的运费业看扁!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是在胸腔里点燃一团火,烧灼着他的意志,却也支撑着他挺立的脊梁。他偶尔会极其厌恶地瞥一眼那个角落,看到运费业竟然真的半躺下去,似乎有打盹的趋势,怒火便又会在眼底无声地燎原,但他强忍着,克制着冲突再起的冲动,只是将佩刀握得更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这份沉默的坚持,比刚才的怒吼更显沉重。
而运费业,在痛快淋漓地发泄了对田训的不满之后,似乎真的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的哲学付诸实践了。他重新坐回他那片阴凉的领地,甚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靠在箭垛的凹陷处。小几上的美食再次成为他专注的对象。他慢条斯理地剔着烧鹅骨头上的脆皮,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冰凉的米酒,不时发出满足的轻叹。当一阵难得的、裹挟着热浪的微风拂过城头,吹动他额前几缕汗湿的头发时,他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过度的激动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加上酒意微醺和持续的高温,沉重的眼皮开始打架。他对着旁边侍立的一个亲兵随意地挥了挥手,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句:“看着点……有事……喊我……”话音未落,沉重的头颅便一点一点,最终彻底歪向一侧,鼻翼翕动,发出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那亲兵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少爷,又偷偷瞥了一眼远处如同铁塔般矗立的田训,默默地挺直了腰板,目光投向城外,尽职地履行起哨兵的职责。两位小姐看着这截然不同的景象,寒春轻轻叹了口气,林香则撇了撇嘴,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然而,无论是田训那近乎自虐的坚守,还是运费业那令人瞠目的松弛,都无法掩盖一个深植于南桂城血肉之中的事实——这座城池的守卫,绝非庸人自扰,更非杞人忧天。
诚然,南桂城并非扼守边关、直面敌国兵锋的前线要塞。它地处王国腹地,四境之内皆是郡县,距离真正可能爆发冲突的边疆尚有数百里之遥。城墙上那些偶尔可见的苔藓缝隙,城门铰链转动时发出的艰涩摩擦声,无不诉说着它久未经历战火的侵扰。但这绝不意味着此地可以高枕无忧,成为守军怠惰的理由。
南桂城,是连接东西、沟通南北的交通枢纽,是方圆数百里内最大、最繁荣的商贸集散地。城内商铺鳞次栉比,坊市人声鼎沸,每日吞吐着海量的货物与钱财。财富在此汇聚,信息在此流通,自然也吸引了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守护此城,首要之责便是维系这份来之不易的秩序与繁荣。任何大规模的骚乱、盗匪的劫掠、乃至城内帮派势力的失控火并,都可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击碎这脆弱的宁静,造成难以估量的经济损失和社会动荡。田训心中那份沉重的责任感,很大程度上正是源于对这繁华表象之下脆弱秩序的清醒认知。他深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往往潜藏着最大的危机。秩序,在和平的腹地,比在血腥的前线更难维护。它需要的不是一时的勇猛,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滴水穿石般的警惕和不厌其烦的纠正。
其次,作为郡治所在,南桂城是地方行政的核心,官衙、库房、乃至一些重要的档案文书皆存放于此。它象征着王朝在此地权力的具象化。即便没有外敌叩关,内部的蠹虫、野心家或是意图颠覆地方统治的力量,也可能将此城视为重要的目标。守护官府重地,确保权力运转的通畅,同样是守军不可推卸的核心职责。田训那警惕的目光,不仅扫视着城外,也时时留意着城内官衙方向是否有异常的烟火或喧哗。这份守卫,是地方稳定的基石。
而最令田训,乃至暗中忧虑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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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田业吵翻天[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