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片平原此刻却被一股肃杀、焦躁、极端压抑的气氛所笼罩。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迁徙的蚁群,又如同嗜血的蝗虫过境,以那个被巨大山岩堵得严严实实、只剩下狰狞棱角的洞口废墟为中心,呈扇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开去。人数足有上千之众。他们身着各色混杂的劲装或皮甲,但无一例外都佩戴着统一的、绣有利爪撕裂星辰图案的臂章——益中部的标识。武器各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他们的眼神凶悍、贪婪,带着长途奔袭和搜寻无果积累下的浓重戾气,粗暴地用武器劈砍着齐腰深的茂密草丛,用长矛戳刺着每一寸可疑的土地,用沉重的靴子蛮横地践踏着无辜的花朵。每一次看似徒劳的劈砍和戳刺,都宣泄着他们无处释放的暴戾与不耐烦。
人群的核心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身形瘦长、面容阴鸷如同鹰隼的中年男子,正是刺客演凌。他穿着一身紧窄的黑色劲装,几乎融入身下拖曳的狭长阴影里。背上交叉负着两柄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光线。他狭长的眼睛眯缝着,锐利如刀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那片被巨石封死的洞口废墟,以及周围广阔的地形,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毒蛇锁定猎物洞口般的耐心和残忍。他身边站着一个身形魁梧、满脸虬髯的壮汉,正是益中部此次行动的千夫长,益中本人。他身上套着一件磨损严重的铁甲,裸露的手臂肌肉虬结,布满伤疤,此刻正因极度的憋闷和怒火而微微起伏着。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猛地一脚狠狠踹在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上,碎石纷飞。
“他娘的!操他祖宗十八代!” 益中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粗犷的咆哮声在平原上传出很远,引得附近一些部下侧目。“昨天!就他妈是昨天!眼看着那群肥羊就要到手了!葡萄家那两个小娘们,公子田训的脑袋,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的买卖!”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牛眼死死瞪着演凌,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阴沉的脸上,“演凌大人!您当时就在边上看着!就差那么一口气!就差那么一步!我们的人都已经冲到豁口边上了!是那个该死的田训!是他!他就像个被逼到绝路的疯狗,猛地扑过去抓住了那根该死的绳子!就那么狠狠一拉!” 益中激动地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模仿着拉扯的动作,“轰隆一声!天崩地裂啊!整片山岩就他妈砸下来了!把豁口堵得比***城墙还死!煮熟的鸭子,飞了!到嘴的肥肉,硬生生被那块烂石头给噎死了!” 他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猛地又是一脚踹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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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凌冷冷地瞥了一眼暴跳如雷的益中,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冰锥般的锐利锋芒。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游弋,不带一丝情绪起伏:“嚎够了?” 三个字,冰冷的像掺了冰渣,瞬间让益中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涨红了脸,却不敢再放肆咆哮,只是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没有如果。”演凌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沉默的巨石废墟,仿佛要穿透它看到地底那些他志在必得的猎物,“绳子是他拉的,石头是他放的。他赢了那一刹那。现在,”他微微侧过头,狭长的眼睛盯着益中,“把你那愚蠢的力气,用在寻找上。嚎叫和踹石头,能把底下那几只老鼠震出来吗?”
益中被噎得脸色铁青,狠狠啐了一口浓痰,但还是强压下怒火,粗声对周围的部下吼道:“都他妈聋了吗?!听演凌大人的!给老子继续找!掘地三尺!不!掘地三十尺!就算把这平原犁一遍,也要给老子找出哪怕一条能通到地底耗子洞的缝儿来!找不到入口,谁都别想好过!” 他的咆哮如同鞭子,抽得那些本就紧张的部下更加卖力地劈砍戳刺,破坏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平原上,只剩下兵刃破空声、咒骂声、粗重的喘息声和草木折断的噼啪声,汇聚成一股绝望而狂躁的洪流。
然而,时间在焦灼的搜寻中无情流逝。阳光在天空中缓缓移动,拉长了地面上那些疯狂人影的阴影。被翻起的泥土散发出潮湿的气息,折断的草茎渗出绿色的汁液,染绿了兵器和靴子。洞口的废墟被反复检查了无数遍,周围的每一片草丛、每一处土丘、甚至每一块凸起的岩石都被仔仔细细地敲打、挖掘过了。结果令人绝望。除了他们自己制造出的狼藉,这里坚如磐石,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一丝通往地下的、哪怕是狭窄如鼠道的入口迹象。大地沉默地包裹着它的秘密,嘲弄着地面上徒劳无功的猎人们。
一个浑身沾满泥土草屑的小头目气喘吁吁地跑到益中和演凌面前,脸上混杂着疲惫和惶恐:“头儿!演凌大人!东……东边三里都翻遍了,连个耗子洞大的窟窿都没见着!兄弟们……兄弟们实在……”
益中额头青筋暴跳,拳头捏得咔吧作响,刚要咆哮,演凌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演凌的目光依旧锁定着那片死寂的废墟,眼神深邃如同寒潭。半晌,他才用一种近乎耳语般的、冰冷彻骨的声音说道:“他们找不到出口……” 声音虽低,却清晰地传入益中和旁边几个心腹耳中。
“什……什么?”益中一愣,没反应过来。
演凌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仿佛毒蛇露出了獠牙的尖端。“我说,底下那些人……葡萄氏、田训、红镜兄弟……他们也一样。” 他微微抬头,望向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埋葬一切的洞口阴影,“那个洞,深不见底。他们掉下去,是意外。那里……未必有第二条路。”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益中等人心中残存的侥幸——他们进不去,底下的人也同样出不来!这场围猎,骤然变成了一场绝望的僵持,一方困于大地之上,一方囚于黑暗深渊,双方隔着厚重的岩层,都被无形的绝望之网牢牢缚住。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等到他们老死在地底下?”益中又急又怒,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演凌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仿佛能洞穿黑暗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缓缓移动,从被封死的洞口,移向更远处连绵起伏的低矮山峦轮廓线,似乎在重新评估着什么,衡量着某种冰冷的可能性。一丝极其隐晦、却更加危险的光芒,在他眼底悄然凝聚。
地层深处,绝望囚笼。?
洞底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扯得无比漫长,只有那微不足道的洞口光斑,极其缓慢地移动着位置,成为衡量这死寂煎熬的唯一标尺。
红镜武兄弟的巨大身影仍在石壁前徘徊,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岩石摩擦的刺耳噪音,每一次失败都让空气中的绝望加重一分。耀华兴不再刻画岩石,她站起身,开始沿着洞壁更远的地方探索,脚步放得极轻,如同幽灵般移动,侧耳倾听着黑暗深处可能传来的、极其微弱的风声或水流声。她的匕首紧握在手,既是探路的工具,也是应对未知危险的本能防御。赵柳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另一侧,仔细检查着那些堆积的怪石,手掌贴着冰冷的石面,试图感受是否有微弱的气流流动。寒春和林香互相搀扶着,缩在相对安全的角落,两双美丽的眼睛盛满了惊恐和无助,她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每一个试图寻找生路的同伴,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动着她们脆弱的心弦。
运费业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滑坐在地,昂贵的衣料沾满了泥泞污秽也毫不在意。他双手抱着头,深深的恐惧如同冰水般浸透骨髓。公子田训的话和演凌可能的残忍手段,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盘旋,形成恐怖的幻象。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惶恐而变得尖利刺耳:
“田训兄!演凌!益中!他们……他们不会真的在想办法炸开这里吧?或者……或者掘一条地道下来?”他的目光扫过洞顶,仿佛能看到头顶上方正有无数锄头铁铲在疯狂挖掘,“我们……我们就这样坐在这里等死吗?像……像掉进陷阱的老鼠?”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未完待续,请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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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深阱迷踪[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