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猛地站起来，旱烟杆34;啪34;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二楼那扇窗，看见月光里有团黑影闪过，像片被风卷起来的纸，又像...
34;有人吗？34;他扯着嗓子喊，回音撞在青瓦上，惊起几只夜鸦。
楼里没有应答，只有更轻的34;沙沙34;声，像有人在翻书。
三日后寅时三刻，老周的旱烟杆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子。
他裹着油布袄往藏书楼檐下缩了缩，耳尖还响着方才那阵异响——像是窗纸被指尖捅破的轻响，又混着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34;许是野猫？34;他嘀咕着摸出火折子，却见二楼东窗的窗纸突然鼓起个小包，像有根无形的手指正顺着窗棂游走。
老周后颈的汗毛竖起来，抄起门后的铜铃就摇：34;有贼！
藏书楼进贼啦——34;
铜铃声撞碎夜雾时，青鸟正蹲在半里外的槐树上。
他松开咬住的树叶，黑色夜行衣擦过枝桠，落地时连草叶都没压折半片。
等他翻上藏书楼屋顶，正看见老周举着灯笼往二楼跑，灯笼光里，几片青瓦的缝隙泛着不自然的白——是被人重新铺过的。
34;顾少，瓦片动过。34;青鸟指尖蘸了水抹过瓦沿，指腹沾着极细的粉尘，34;新土混着旧灰，应该是后半夜动的手。34;他从怀里摸出放大镜，凑近瓦槽里的积尘，34;这儿有油印子。34;
顾承砚接过放大镜时，晨雾正漫过他青布长衫的下摆。
镜片下，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呈螺旋状，像复印机滚筒压过的纹路：34;他们怕留指纹，用机器抄。34;他指尖敲了敲石栏，眼底泛起冷光，34;抄走的是《织脉旁注》？34;
34;守夜人说异响在二楼书案附近。34;青鸟扯下一片被踩碎的瓦角，34;案头摆着苏先生的《江南织谱》原稿，封皮有翻动过的折痕。34;
顾承砚突然笑了，那笑像春冰裂开的缝，带着刺骨的锐：34;怕留气息，所以不用手；怕留痕迹，所以用机器。34;他转身往顾宅走，鞋跟叩在青石板上格外响，34;那就让他们抄走的东西，变成烧手的炭。34;
苏若雪正在机房调试织机，听见脚步声抬头时，正见顾承砚抱着个檀木匣进来。
他发梢还沾着晨露，匣子里躺着《江南织谱》的复刻本，墨迹未干：34;若雪，帮我在扉页补段字。34;
34;父训？34;苏若雪翻开扉页，见他已用小楷誊了半段，笔锋却突然顿住，34;他说39;匠魂在人，不在书39;？34;
34;当年苏先生在东京骂山本时，说过39;真正的织法，是匠人的手摸出来的茧39;。34;顾承砚握住她沾着织机机油的手，指尖抚过她指腹的薄茧，34;我要让抄走谱子的人明白，就算得了纸页，也学不会这层茧。34;他从匣底取出张泛黄的纸，34;这是我找老匠头复刻的伪谱，关键处加了39;反梭震39;的共振参数——机器抄得越真，运转时越会震散零件。34;
苏若雪低头看那行待补的字：34;真传者，必经七夜蝉鸣。34;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父亲带她在机房守夜，听着蝉鸣教她认经线纬线，喉间泛起暖意：34;好。34;她蘸了朱砂，笔锋在宣纸上洇开，34;我替父亲补上。34;
当夜，顾宅书房的窗没关严。
王慎言的眼线阿福缩在院外的墙根，望着窗台上那本《江南织谱》复刻本，喉结动了动。
子时三刻，他翻进院子时，风正好卷起一页纸，露出扉页上34;苏明远遗训34;几个朱砂字——这正是广生洋行要的东西。
三日后，广生洋行地下室的电灯突然炸了。
34;八嘎！34;山本织也踹翻地上的复印机残骸，焦糊味呛得他直咳嗽。
技术组长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发烫的金属零件：34;社长，新抄的图纸放进机器，滚筒转了半圈就开始震，两台机器都烧了！34;
山本抓起半张未烧尽的纸，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参数，最后一行朱砂小字刺得他眼睛发疼：34;真传者，必经七夜蝉鸣。34;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苏明远在东京大学拍着桌子骂他的样子——那时候，这个中国男人的眼睛里也有这样的光，像要烧穿所有阴谋。
同一时刻，顾承砚正站在苏府藏书楼顶。
他望着广生洋行方向腾起的火光，身边苏若雪的绣鞋沾了露水，却站得极稳。
34;他们想从你父亲手里夺走火种。34;他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34;却不知真正的执灯人，一直在这里。34;他指尖点了点她心口。
苏若雪笑了，伸手理他被风吹乱的额发：34;该去整理旧柜了，父亲说过，有些东西要等蝉鸣七夜才看得清。34;
旧柜的铜锁34;咔嗒34;一声开时，霉味混着樟木香涌出来。
苏若雪翻出件月白衫子，袖口绣着并蒂莲——是她幼年穿的。
衫子底下压着双绣鞋，青缎面，鞋头绣着小团花，她正想收进匣里，绣鞋突然滑落，一片泛黄的照片从鞋底夹层里掉出来。
照片边缘卷了毛，却还能看清：幼年的她坐在织机前，手里捏着梭子，身后站着两个男人。
左侧是父亲苏明远，西装笔挺，正笑着看她；右侧那人戴着宽檐礼帽，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可袖口露出半枚刺青——是断裂的织梭，针脚极细，像用刀刻进皮肉里的。
他低头望着她，嘴角微扬，像是在教她穿线。
苏若雪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那枚刺青，窗外突然传来蝉鸣。
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
七夜蝉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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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苏字现踪，暗格藏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