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那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在云栖的心湖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盘坐于九瓮田焦黑的土地中央,纤长的指尖轻柔地抚过龟裂的缝隙,仿佛在触摸一道沉睡巨兽的脉搏。
昨夜之后,那些曾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的地脉金光,此刻竟奇迹般地驯服下来,如无数条发光的根系,坚定不移地朝着她所在的核心汇聚。
金光交织,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光斑,而是在地底深处,一笔一划,勾勒出一道古老而磅礴的符形。
它不属于云栖所知的任何阵法,也并非某种禁锢或杀伐的咒文。
那符形古朴、庄严,既有开天辟地时第一道犁痕的决绝,又蕴含着谷物抽穗时的丰饶纹理。
它更像是一纸尚未落款的无字田契,正由大地本身,这位最古老的见证者,亲自执笔。
云栖闭上双目,心神沉入地底。
一缕心火自她眉心而生,顺着她的意念,沿着那些金色的脉络向下探去。
就在心火触及那符形轮廓的瞬间,一阵细微至极的沙沙声传入她的识海。
那声音空灵而浩瀚,不似风吹,不似水流,倒像是有一支无形的巨笔,正在粗粝的纸张上缓缓拖动笔锋。
“它在写名字……”云栖的心猛地一紧,“可这三界之内,俯身耕耘者何止千万,它究竟要写谁的名字?”这个问题,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她的心头。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废阵高台上,沈砚凭虚而立,衣袂在猎猎风中翻飞。
他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如纸,一缕鲜血正从他紧锁的眉心缓缓渗出。
在他胸前的衣襟内,那枚碎裂的农神令残片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散发着灼人的高温,仿佛要将他的胸膛烧出一个窟窿。
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翻涌、碰撞,那是属于千年前的尘封往事。
农神殿鼎盛之时,曾有一次惊天动地的“万田归契”大典。
那时的他,还只是侍立在神座之下的一个小小神官。
他清楚地记得,那田契并非由神明指定主人,而是自行感应。
唯有真正弯下腰,用汗水、心血乃至生命去浇灌土地的耕耘者,其名讳、其功绩,才会被那张天地田契所铭记。
“不是选主,是认主……”沈砚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血丝密布,遥遥望向九瓮田的方向。
“它要的,从来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而是第一个……肯为这片焦土流下心头血的人。”
话音未落,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股精纯无比的本命精血被他逼出。
他屈指一弹,那滴殷红如宝石的血液划破长空,悄无声息地没入九瓮田外围的一处地脉节点。
血液融入大地的瞬间,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犁形印记在地底一闪而过,如同一道坚实的屏障,悄然为正在地心深处探查的云栖,铺下了一道护持神魂的犁印。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只能看云栖自己的造化。
地心深处,云栖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
她顺着那越来越明亮的金光脉络,一步步走向地气最为浓郁的漩涡中心。
那里的空间微微扭曲,空气中弥漫着新土与初芽混合的清新气息,与地表的焦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漩涡的正中央,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凹槽,所有的金光都源于此处,又归于此处。
云栖心念一动,从怀中取出了那枚自幼时起便贴身收藏的残石犁。
这块石头是她儿时在古战场遗迹中拾得,质地非金非玉,却温润异常,无论她去何处开荒,总会带在身边。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枚陪伴了她无数个日夜的残石犁,轻轻地放入了地心的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残石犁落入凹槽的刹那,整片九瓮田,乃至方圆百里的地界,都发出了一声沉闷至极的轰鸣!
那声音不似雷霆,更像是大地在舒展筋骨,发出的满足叹息。
紧接着,那原本只是勾勒出轮廓的无字田契,竟从虚无中缓缓浮现,光芒大放。
它的第一道笔画终于显现——那并非任何文字,而是一枚清晰无比的掌纹烙印!
烙印的纹路深刻而决绝,掌心那道因常年劳作而生出的厚茧,以及一道横贯掌心的伤痕,都纤毫毕现。
云...栖怔住了。
她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右手,那掌心的伤痕,正是她不久前为了引动地气,割破手掌种下第一粒稻种时所留
第314章 田契自书,谁在弯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