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是早已化为死地的荒犁谷旧址。
青梧停下脚步,眼中满是凝重。
她没有丝毫犹豫,拔出腰间短刃,在自己白皙的掌心轻轻一划。
殷红的血珠滚落,她将其精准地滴在那金线消失之处的地面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血珠并未渗入冻土,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被吸入地下,消失无踪。
青梧脸色骤变,她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地脉之力……这是谢田灵稻的根须!”她失声低语,“它在做什么?它在主动连接那些曾经被神血亵渎、被诅咒的废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立刻行动。
她摘下三朵开得最盛的冰晶白花,以秘法催动花香,将那道金色根须蔓延的轨迹尽数刻印于三朵花的花蕊深处,而后将花瓣重新闭合。
她托起白花,口中吟诵着古老的风谣,三朵白花承载着她的力量与讯息,化作三道流光,随风急速南移。
数日后,云栖在石台收到了这三朵仿佛还在沉睡的白色花苞。
花瓣紧紧闭合,宛如三枚莹白的卵,触手冰凉,却蕴含着一丝熟悉的草木气息。
她认得,这是青梧的传讯之法。
她没有强行破开,而是将其置于掌心,催动自己那源于血脉、微弱却温热的心火,小心翼翼地温养着。
在心火的暖意下,三朵冰晶白花缓缓舒展,层层绽开。
花蕊之中,那道被刻印的金色脉络熠熠生辉,组合成一幅破碎却流向清晰的地图残影。
金线的终点,赫然指向西南方一处她极为熟悉的地方。
云栖凝视着那幅地图,久久不语。
良久,她眼中的迷茫化为一抹锐利的锋芒,轻声道:“我明白了……它不是在逃离,也不是在扩张。它是在……寻仇。”
当夜,月色如水。
云栖从行囊中取出一块焦黑的石头,那是当年族中长辈使用的石犁上崩落的一角,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耕作万亩、引动地气的“残火”。
她将这块石头轻轻放在谢田灵稻的根旁,而后盘膝坐下,口中低声吟唱起幼时母亲教她的农谣。
那歌谣简单、质朴,讲述着播种、成长与收获的喜悦。
在摇曳的火光与古老的歌声中,那九根稻穗竟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微微摆动起来,最终齐齐朝向一个方向,坚定地垂下。
那方向,与花蕊地图所示完全一致——正是百年前,农神殿最后的遗址所在。
云栖动身南下之时,远在中枢的沈砚再次感到心神不宁。
地脉之中,那股苏醒的古老气息愈发清晰。
它浩瀚、威严,非敌非友,却带着一种不容万物抗拒的、如同天地法则般的威压。
他强行催动残魂,将神识凝聚成一线,冒险探入那气息的源头。
刹那间,他仿佛坠入了地心深处的混沌。
在一片无尽的黑暗里,一幅残缺的青铜卷轴虚影正缓缓浮现。
卷轴只展开了半幅,上面用神血烙印着半句惊心动魄的誓词:“犁破苍穹,禾覆九幽。”一股源自神明意志的悲壮与决绝,瞬间冲垮了沈砚的神识。
他猛然从入定中惊醒,口中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却满是惊骇与彻骨的寒意。
他终于悟透了那段记忆的最后一层含义。
“错了……全错了!”他喃喃自语,“《归禾篇》要的根本不是开启,是献祭!它需要一名血脉纯正、心与田合的真正耕者,自愿将自己的命脉与象征万田归一的田契,一同燃尽,作为最后的祭品!”
而此刻,云栖对此一无所知。
她已行至荒犁谷外十里。
前方,本该是黄沙漫天的死寂之地,此刻却天象大变。
厚重的乌云在天边翻滚聚集,却不见一滴雨落下,沉闷的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黑云压城之际,一道纯粹的金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云海,如同一柄神罚之剑,笔直地垂落而下,不偏不倚地照在前方沙丘上一座半埋于黄沙中的古老石碑上。
碑文在风沙的长年侵蚀下已残缺不全,但在那道金光的照耀下,两个古朴的文字却清晰可见,散发着亘古的悲凉——“归……禾”。
云栖一步步踏上沙丘,脚下的流沙仿佛都变得温顺。
风声呼啸,吹过她的耳畔,竟不再是凄厉的呜咽,而是化作了无数孩童齐声诵读的农谣,与她那夜所唱的歌谣遥相呼应,仿佛这片死去的大地,正从沉睡中被唤醒。
忽然,她脚下的大地剧烈一震!
并非错觉,而是整个荒犁谷都在震颤!
她随身携带的玉瓮“砰”的一声破盖而出,那株谢田灵稻自行飞出,悬于半空。
下一瞬,它那九条金白根须如决堤的金色江河,疾速扎入脚下沙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交织、勾连!
只在眨眼之间,一张覆盖了方圆数里的金色稻网,在黄沙之下骤然成型,将整片荒犁谷笼罩其中!
那金网之上,流光溢彩,仿佛凝聚了千万年来所有耕者的汗水与祈愿。
然而,预想中神卷现世的景象并未发生。
终卷未现,田已先行!
唤醒这片沉寂死地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神力,也不是某件等待开启的神器,而是千百年来,那千千万万弯腰耕作的身影,烙印在这片大地深处的,最朴素、也最磅礴的共同回响。
金色稻网的光芒渐渐收敛,最终化作点点微光,沉入沙土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万籁俱寂,只余风声。
云栖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被那座孤零零的石碑牢牢吸住。
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异变,似乎就是以此碑为原点。
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她,看清楚,看清楚那被风沙半掩的碑石之下,究竟还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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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谁在谢田,谁在犁天[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