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是卧底，在最黑暗的地方见过太多身不由己的人。
她比谁都清楚，这些被迫之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被遗忘，是被抹去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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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具尸骨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动作齐齐一滞，空洞的眼眶转向了那一碗来自故乡的水。
就在这短暂的沉静中，云栖猛地感到地底传来一阵异动！
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残念悄然浮现，是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在她心底一闪而过：“莫让魂归太急……他们还欠这片田，最后一犁。”
一犁！云栖瞬间顿悟。
他们不是不想安息，是不能安息！
他们被符咒驱使着耕作，那并非出自本心的行为，不算真正的耕种。
他们的灵魂深处，还烙印着一个未完成的执念——作为耕者，为这片土地，献上最后一犁。
执念未了，魂魄便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
“我明白了。”云栖低声自语。
她霍然起身，这一次，她没有再用木簪，而是直接并指如刀，在自己白皙的掌心划开一道更深的口子。
鲜血汩汩流出，她走到那九株灰褐色的花前，任由自己的血滴入花朵根部的土壤。
“你们的田，你们的最后一犁，”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山谷中，“我替你们种完！”
话音未落，那九株灰花仿佛得到了无上的滋养，灰褐色的花瓣上竟开始流转起淡淡的血色光晕。
云栖捡起那块被她点燃的石犁残件，将其高高举起，对青梧等人沉声道：“诸位，助我！”
青梧毫不迟疑，从弟子手中接过备用的农具，目光坚定：“义不容辞！”
云栖以石犁残件为引，率先刺入坚硬的土地。
青梧与北境弟子们紧随其后，众人合力，在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死地上，开始了艰难的翻耕。
锄头落下，带起尘土飞扬，每一次翻动，都仿佛在撼动着束缚亡魂的枷锁。
那九具尸骨静静地坐在原地，空洞的眼眶追随着众人劳作的身影，仿佛在见证一场迟来的仪式。
三亩薄田，说大不大，但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也耗费了近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锄落下，将最后一块板结的土地翻开时，异变陡生！
那九株一直呈现灰褐色的花，忽然间绽放出无比璀璨洁白的光芒。
那白色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仿佛洗尽了所有的尘埃与怨气。
紧接着，一片片白色的花瓣从花萼上脱落，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飘散在整个山谷。
被白光与花瓣笼罩的九具尸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解。
它们的骨骼化作点点光尘，在空中飞舞、升腾。
临彻底消散前，正对着云栖的那具骸骨，朝着她缓缓地、郑重地躬下了身。
它的下颌骨轻微开合，无声地做出了一个口型——
“谢。”
光尘冲天而起，最终彻底融入夜色，再无踪迹。
谷中的阴冷与死寂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洁净。
青梧望着这一幕，久久无言，最后低声对身旁尚在震撼中的弟子们道：“都记住了，以后谁要是再说这片地不干净，有冤魂，你们就大声告诉他——这里埋过的，是天底下最苦的耕者。”
云栖走到那九只陶碗前，将它们一一拿起，然后在新翻的、松软的泥土中，挖了九个深坑，郑重地将碗倒扣着埋了进去。
没有墓碑，这九只来自故乡的陶碗，便是他们最好的“无名耕者碑”。
当她做完这一切，缓缓直起身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远处与之相对的山脊之上，不知何时竟立着一道模糊的青色身影。
那身影手执长犁，静静地伫立在夜风中，身形飘渺，仿佛只是一个幻影，却带着一股守望天地的苍茫气息。
云栖心头一震，但她没有出声惊扰。
她只是朝着那道青影，轻轻地点了点头，一个无声的致意。
山脊上的青影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微微颔首，下一刻，便如一缕青烟，随风消散无踪。
万籁俱寂，亡者已安。
云栖心中刚升起一丝尘埃落定的慰藉，一道急促的破空声便从北方天际传来。
一名北境弟子脸色凝重地接住信符，迅速读过后，急步奔到云栖和青梧面前，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发颤：
“统领！云栖姑娘！北境冰晶白花林传来急讯——就在刚才，林中所有花朵，无论盛开与否，无论朝向何方，竟在同一时刻，齐齐转向了东方！”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补充道：“所有花蕊，尽皆低垂，其状……如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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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谁种春风，谁收秋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