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地打在她的脸颊上。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了一阵极轻的哼唱。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寸被金光浸润的土地里传来的。
那是《守苗调》的最后一句,不成曲调,却由无数耕者在田间地头无意识的呼吸声,汇合成了一支雄浑而无声的合鸣。
三日后,村里那群最顽皮的孩童,在云栖平日最爱坐着发呆的那块田埂石头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被火烧过的陶片,边缘焦黑,上面似乎刻着一个字,但大部分笔画都已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耕”字的轮廓。
孩子们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他们只觉得这块陶片摸上去很温润,不像普通的瓦砾。
在商量过后,他们自发地将它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嵌进了正在修建的学堂的地基里。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用力踩了踩,满意地说:“垫脚石,就要用这种结实的!”
几乎在同一时刻,遥远的南境,一株从未有人见过的野生九瓣花变种,悄然绽放。
它无色无香,毫不起眼,但以它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的泥土,却开始像拥有了生命般,一起一伏,自行翻松,宛如沉睡的巨人,开始了第一次呼吸。
消息传回盲壤,青梧立刻召集了三十六地的所有代表。
议事堂里,曾经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主位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九十九柄崭新锃亮的锄头,整齐地靠墙摆放。
青梧站在众人面前,声音清亮而坚定:“从今日起,耕会不立首,只立土。谁能让土活起来,谁就是我们的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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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一阵骚动,立刻有人忍不住问道:“青梧大人,那云栖老师呢?”
青梧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窗外那片连绵不绝的山林深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她不是走了。”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终于,成了这片土地的一部分。”
再一个春阳初照的日子,广袤的原野上,万千新锄翻动着沉睡了一整个冬天的土地,起落之间,犹如层层叠叠的浪涛。
没有人再念诵繁复的咒言,也没有人再去叩拜冰冷的石碑。
他们只是凭着感觉,凭着那份烙印在血脉中的传承,去耕作,去播种。
风过田野,一株不知名的九瓣花在田埂上轻轻摇曳。
当阳光以某个特定的角度照下时,那剔透的花心深处,极淡地映出了一个模糊的老妇身影,却又在眨眼之间,消失无踪。
而在千里之外,一座无名山岗的坡顶,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拄着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木杖,迎风而立。
她最后一次回望来时的方向,那片承载了她一生的土地。
她不再回头,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片广袤大地上,每一寸被翻动的泥土,每一次种子的呼吸,都在替她回答那个关于传承的终极问题。
最深的告别,是让世界忘了你曾来过,却又让你的痕迹,在万物中获得永生。
一阵来自北方的烈风呼啸而过,卷起她的衣角。
她猛地弓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声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体外。
风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冰雪的凛冽气息。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更加遥远、更加荒芜的北方天际,浑浊的眼中没有半分退缩,反而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倔强的火苗。
她的路,还未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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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路与尽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