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陈住院的那周,小李每天都会来汇报灯塔的情况。第四天,他带来一个消息:气象台预报即将有一场罕见的浓雾,持续时间可能长达三天。
那晚老陈失眠了。他知道现在的导航技术已经很先进,但极端天气下仍然可能出问题。去年就有一艘货船在大雾中偏离航线触礁,幸亏离灯塔不远,得以及时救援。
清晨,老陈做出决定。他打电话给女儿:“小静,我要回灯塔一趟,就最后一次。”
陈静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我送您去。”
浓雾如期而至,吞噬了海天之间的一切。老陈和小李站在灯塔里,望着窗外牛奶般浓稠的雾气。光束旋转着穿透雾障,为迷航者指引方向。
“为什么坚持回来?”小李问道,“您明明知道自动系统完全可以应对。”
老陈没有立即回答。他调试着老式的光学透镜,尽管这套系统早已被现代化的LED灯取代。
“你看过航海图吗?”老陈终于开口,“以灯塔为中心,周围有十三条常用航线。每天平均有六十艘各类船只经过这片水域。1949年,我父亲那辈人建的这座灯塔。建塔前五年,这里发生了十一场海难,七十九人丧生。建塔后第一年,只有一场事故,两人遇难。之后六十年,总共只有三起小事故,无一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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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顿了一下,望向远方看不见的大海:“这不是一堆石头和铁,这是活着的历史。每一道光都是一句承诺:我在这里,你很安全。”
深夜,警报突然响起。小李查看系统后神色紧张:“有艘渔船发动机故障,正在漂流向西礁区漂去。救援船至少需要一小时才能赶到。”
老陈立刻走到望远镜前,“能见度太低,雷达显示他们在两海里外,但看不见灯光。”
他想了想,突然走向那套老式的灯语系统——这是一套通过特定频率闪烁灯光来传递摩斯电码的设备,早已被现代通信方式取代。
“也许他们有人懂这个。”老陈开始操作。
灯光穿透浓雾,有节奏地明灭。
一海里外,渔船上一位老船员突然指着灯塔的方向:“看!灯在闪烁!”他年轻时学过灯语,仔细辨认后惊呼:“它说‘危险...西礁...转向东...保持距离!”
船长立即下令转向。十五分钟后,渔船在安全区域抛锚等待救援。
事后统计,那场大雾中,灯塔共为七艘船只提供了额外指引。老陈的灯语虽只直接帮助了一艘船,但他的存在让海事局能够实时调整灯光模式,应对各种情况。
雾散那天,老陈的女儿再次来到岛上。这次她没有劝父亲离开,而是带来一个提案。
“我和海事局谈过了,”她说,“他们将保留这座灯塔作为有人值守灯塔,同时设立‘守灯人传统教育基地。您可以做顾问,培养新一代守灯人。不过——”她强调道,“您得大部分时间住在家里,只有特殊天气和培训时才来岛上。小李会常驻这里负责日常维护。”
老陈望着蔚蓝的海平面,终于点了点头。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光消失在海平面上。灯塔的光束再次亮起,旋转着穿透渐起的暮色。
老陈收拾好他的搪瓷杯,最后看了一眼那束陪伴了他一生的光。现在他知道,这光不会随着他的离开而熄灭,它将由新的眼睛守护,新的手照料,继续对每一个在海上漂泊的人低语:
我在这里,你很安全。
小船驶离码头,灯塔的光在身后越来越远,却在他心中越来越亮。那不仅仅是一束光,是一种传承,是人类对自然的敬畏与对同类的责任,是黑暗中永不熄灭的承诺。
光束划破长空,周而复始,如同心跳,如同呼吸,如同人类最古老的守望——无论科技如何进步,有些东西,永远需要一颗跳动的心脏在后面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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