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的灯泡是新换的,瓦数不高,暖黄的光落在蓝布被面上,把针脚绣的小雏菊照得绒绒的。
关野伸手碰了碰被角,指尖蹭到晒过太阳的暖,像触到春天晒化的雪,轻得不敢用力。
院里传来脚步声,是罗有谅回来了。
他没进西屋,就在廊下站了站,关野隔着窗纸看见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往她这边偏了偏,又很快转过去,脚步声朝着东屋去了。
没打招呼,也没多问,倒让她松了口气。
她实在怕应对太过热络的问候,像怕把这身洗不净的尘灰蹭到旁人身上。
“好好歇着。”
胡好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轻得像怕惊着什么,“天大的事,等天亮了再说。”
脚步声远了,院里渐渐静下来。
关野坐在床沿,低头看自己的裤子。
膝盖处磨破了洞,沾着泥和说不清的污渍,裤脚还挂着草屑,是白天从荒地里出来时蹭的。
她摸了摸新被子,指尖又缩回来。
这被子干净得像刚从供销社扯的新布,她这样躺上去,怕是一夜就脏了。
院里的井还在老地方。
关野轻手轻脚拉开门,三月的夜风钻进来,带着点湿冷的潮气,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井台是青石板铺的,被几代人踩得光溜溜的,她扶着木质的辘轳,指尖摸到冰凉的木纹,忽然想起小时候,哥哥总抢着帮她摇辘轳,说“女孩子劲小”。
她咬着牙往下压,辘轳吱呀作响,桶绳一点点往下放,直到听见“咚”的一声,是桶沉进了水里。
再往上摇时,胳膊酸得发颤,井水带着寒气涌上来,晃得桶沿溅起水珠,落在手背上,凉得像针戳。
好不容易把水打上来,桶沿碰着井台,发出“哐当”一声,她赶紧按住桶沿,怕吵醒屋里的人。
脱衣服时,指尖都在抖。
衣服脏得发硬,领口沾着灰,袖口磨出了毛边,她把衣服往桶边一放,刚要往身上撩水,冷水沾着胳膊,瞬间激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三月的井水还带着冬天的冰碴子,往身上泼时,像有无数根冷针往皮肤里钻,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牙齿“咯咯”打颤,嘴唇刹时白得像纸。
她不敢慢,赶紧搓洗。
手冻得发僵,连搓衣服都使不上劲,只能咬着牙加快动作,冷水顺着脖颈往下淌,流进衣领里,凉得她浑身发抖,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
可看着桶里的水慢慢变浑,看着衣服上的污渍一点点淡去,心里反倒松了些。
至少,不用脏了那床干净的被子。
刚把衣服拧干搭在院里的绳子上,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雨。
雨丝细得像牛毛,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她赶紧往屋里跑,脚踩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进了屋反手锁上门,才发现自己冻得浑身发僵,牙齿还在打颤,赶紧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被子里的暖慢慢裹过来,混着阳光和皂角的香。关野缩在被子里,听着窗外的雨声。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打在窗纸上,像谁在轻轻敲着。
她想起这几年的日子,自己在外头漂着,住过漏雨的棚子,啃过硬得硌牙的窝头,见过太多冷脸,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第428章 发病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