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朝局,早已不是当年李章当道时那般泾渭分明。马国宝,是刘濯一手扶植起来,专为他聚敛钱财、做那些见不得光勾当的影子!他那些‘盐税新政,背后若无刘濯默许甚至授意,岂敢如此肆无忌惮?您要弹劾马国宝,便是直指刘濯的财路!便是动了他新朝的根基!”
她顿了顿,看着赵忠辰铁青的脸色,继续道:“卫聪的殿前司,如今已非当年拱卫皇城的禁军。那也是刘濯手中最锋利的爪牙,爪牙的根基便是马国宝搜刮来的金山银山!您可知,就在上月,殿前司新添了多少‘精锐?装备之精良,远超边军!这些钱从何来?盐税!军饷!刘濯在养自己的虎狼之师!您此时去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刘濯和马国宝都正愁找不到由头收拾这些前朝旧臣,您这是把刀亲手递到他手里!”
小北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仿若重锤,狠狠砸在赵忠辰心上。
他脸上的愤怒渐渐被无力感取代。
他胸中那股不平之气,那腔为国为民的热血,烧得他坐立难安!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吸髓敲骨?看着边关将士饥寒交迫?看着百姓连盐都吃不起?”赵忠辰的声音沙哑,带着英雄迟暮的悲凉,他颓然坐回椅中,高大的身躯仿佛瞬间佝偻了几分:“老子…老子不甘心啊!”
“赵叔,”小北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目光平视着这位老将军,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痛惜,有无奈:“不甘心,也要忍。活着,才有希望。您信我一次。”
她握住赵忠辰粗糙冰冷的大手,那手上布满老茧和刀疤,是半生戎马的见证:“马国宝的贪欲,就像滚雪球,只会越来越大,破绽也会越来越多。盐税、军饷、私兵,这三者环环相扣,看似闭环,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需要等。等一个契机,等他自己膨胀到爆炸!而不是您现在去当那根点燃引线的火把,白白牺牲!”
小北的声音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您回京述职,就安心休养,看看老部下,叙叙旧。朝堂上,无论马国宝说什么,您只需听着,不必附和,更不必反对。一切,交给我。”
赵忠辰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却已饱经沧桑的脸,许久,沉重地叹息一声,反手用力握紧了小北的手。
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热血和未竟的志向,都灌注到这只有些冰凉的手上。
“好...老子...听你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托付千斤的重量:“小北...这淩朝的天,太黑了...你...也要当心!”
天确实黑,夜色浓稠如墨。
北境的驻地上,沈挽川勒马立于高阜,墨氅在风里翻涌。
本该壁垒森严的营盘,此刻却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衰败气。
营墙坍了几处,用冻硬的泥巴和枯草胡乱塞着豁口。
几个面黄肌瘦的士卒蜷在背风的土墙根下,围着一口吊在枯枝上的破铁锅。
锅里沸着的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混着几粒黍米的浑水。
柴是湿的,浓烟熏人一个年纪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厢兵哆嗦着把手凑近那点可怜的热气,指关节肿得发亮,是冻疮烂了又结的硬壳。
第17章 陆烬的消息[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