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城古树的花,只开了一刹那。
那如梦似幻的青金色,在绽放到极致的瞬间便凋零了。
漫天花瓣并非飘落,而是如同一场决绝的赴死,带着风的呼啸垂直坠下。
每一片青金叶片触及大地,便无声无息地没入土中,仿佛不是落叶,而是种下的根。
就在这千万根须扎入九州地脉的同一时刻,三十六处沉寂了千百年的古战场,那些深埋地底、锈迹斑斑的残戈断戟,陡然发出了嗡嗡的震颤。
起初只是微鸣,随即声若龙吟。
无数残铁破土而出,悬浮于半空,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自发地向着高空游移,沿着某种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脉络,开始了匪夷所思的拼合与排列。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一幅覆盖整个九州版图的巨幅“人形”轮廓,便在天穹之下缓缓勾勒成形。
这人形庞大到无法想象,它的头颅正枕在麦城古树曾经矗立的位置,双足则踏入了波涛汹涌的东海之滨,而那伸展的双臂,不偏不倚,正好指向那些曾经立下布鞋碑的古老渡口与关隘。
它就像一个沉睡了万古的巨人,以山河为床,以天地为被,终于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地底更深处,那由老长老身躯所化的青金尘埃,不再是死物。
它们化作奔涌的洪流,循着地脉的走向,如心脏泵出的血液,瞬间流遍了这片大地的每一寸角落。
这股力量与九州大地之上,每一个凡人掌心中悄然浮现的金色纹路产生了遥远的共鸣。
那原本模糊的掌纹,此刻变得清晰无比,宛如微缩的江河脉络。
一张由亿万凡人意志与大地本源共同织就的巨网,横贯山河,悄然成形。
关兴并未现身。
然而,天下间所有以刀为生、以刃为伴的人,无论他们是沙场的将军,还是街头的屠夫,亦或是深山的猎户,都在这一夜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云海翻腾,一名赤足男子背对苍生,静立于云端。
他未发一言,也未动分毫,但他的脚下,一道漆黑的裂痕贯穿了天地,那是一道纯粹由刀意斩开的伤疤,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江南水乡,宗族祠堂前。
那股源自麦城的青金之气,如同水面漾开的涟漪,在祠堂供奉的千万件祖传铁器上流转不息,为这些凡铁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年轮。
一个尚在垂髫的幼童,手里抓着一根吃饭时折断的筷子,模仿着说书先生口中的大侠,随手向着祠堂的白墙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阻碍,那根脆弱的木筷竟在坚硬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黑洞洞的,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村口,一位正在准备晚饭的老妪惊呼一声,她手中那把用了几十年的菜刀突然挣脱了掌握,在空中灵巧地盘旋三周,而后“咄”地一声,精准地插入灶台的木桩之上。
刀身没入三分,刀柄不住地微微颤动,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正在朝着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行跪拜大礼。
此景非止一处。
九州之内,所有的铁匠铺,炉火都在同一时刻无风自燃,火焰由橘红转为幽深的青金之色。
炉中烧得通红的铁水,非但没有融化,反而逆反常理地迅速凝固,最终化作一块块形状各异、却都带着一个模糊人形印记的“心铁”。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铁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他抚摸着那块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的心铁,泣不成声:“老天爷……这不是兵器……这不是用火炼出来的……这是人心,是咱们的人心,自己长出来的刀啊!”
天界之上,那俯瞰人间的威严意志再次被触怒。
凡人的反抗,在他们眼中是秩序的崩坏,是蝼蚁的僭越。
浓厚的铅云开始在九天之上聚集,云层中酝酿着能冻结一切生机与意志的“寂灭霜”。
然而,霜云尚未压境,九州的百姓却已自发行动。
他们没有接到任何命令,也没有任何统一的组织,一切都源于血脉深处的悸动。
天真烂漫的孩童,将捡来的铁片、生锈的铁钉,小心翼翼地埋在自家门槛之下。
白发苍苍的老人,颤抖着划破指尖,将一滴滚烫的鲜血,郑重地涂抹在院门冰冷的铜环之上。
驻守
第386章 脚印长出刀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