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就是不让赵牧远这么好过。爱理不理，重要的时候把赵牧远推得远远的，只甩给神色落魄的皇帝一句“万事家国为重”就一月不见那人。直到太后亲自来丞相府找她，告诉她皇帝最近魂不守舍地厉害，劝她去看看。
等到她奔进皇宫，看到趴在案前睡着的赵牧远的胳膊下压着的是幼年时，林嘉优曾经写过的一副字。
那上面只有一句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林嘉优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滴滴答答地模糊了整张纸。心都被揪起来，被揉皱之后又被抹平。
赵牧远被冰凉的泪给惊醒，看着突然出现的林嘉优没有表情。转个头，又趴下闭上了眼。龙床不睡，是怕再也没有林嘉优的体温，在窄小的案条上趴着是因为这里曾是他们从小练字别太傅罚站的地方，这里点点滴滴对赵牧远来说都足够回忆一辈子了。
此刻的林嘉优埋在赵牧远的怀里，却不想再回忆过去怎么相互折磨了。只要还相爱，就足够走下去。
“小优，天凉了，会马车吧。”赵牧远提议。
“好。”
经历了颠簸的那几天，赵牧远终于赶上了苏州的春末，桃花已经凋谢地差不多了，新冒出来的叶子明显比还坚持挂在枝头的花瓣多得多。
林嘉优斜睨了眼翘着嘴的赵牧远：“是我算错日子了。”
“朕要吃那个，小优给买。”赵牧远顺着林嘉优的话直接撒起了娇。
“再自称为朕，小心被人家给暗杀了。”林嘉优讽刺归讽刺还是去前面给赵牧远买青团。
其实赵牧远也不知道他到底叫林嘉优去买什么了，等林嘉优回来递给他几个青青软糯的团子，很是诧异。
“不是你要吃的么，这是青团是一种用草头汁做成的绿色糕团，其做法是先将嫩艾、小棘姆草等放入大锅，加入石灰蒸烂，漂去石灰水，揉入糯米粉中，做成呈碧绿色的团子。”本来又想开口损赵牧远的林嘉优忽然好脾气地解释，“快趁热吃吧。”
绿绿的松软的皮儿，不甜不腻，带有清淡却悠长的青草香气，有一点儿黏，却不粘牙齿，再加上清甜的豆沙，入口即溶，简直让人停不了口。赵牧远咬下一口忍不住大呼好吃，接二连三吞了好几个。
绿儿连忙阻止：“皇……不，少爷，这青团吃多了不好。”
“没事儿，本少爷身体好着呢。”赵牧远还是小孩子脾气，遇到好吃的就一直吃到撑。
“你半夜肚子痛的在床上打滚我可不管你啊。”扔掉手中的抱着青团的纸，林嘉优曲指敲着桌面。
“小优……”拉长的哭腔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想笑，可是鉴于赵牧远的身份，除了林嘉优敢冷笑之外，其他人都憋得很痛苦。
“绿儿，你先回客栈准备山楂茶等我们回来就给少爷端过去。”林嘉优叫来绿儿吩咐。
绿儿点头，带着两个侍卫就掉头回去了。
“随我来吧。”林嘉优朝赵牧远勾勾嘴角。
赵牧远擦擦嘴，抬脚跟上。走的是条窄小的路，地面上是细密的青黛色的砖石铺就而成，前几日才下过雨，湿润沁凉，砖缝里面探出嫩生生的芽叶。小小货郎挑着担子从他们身边走过，那半垂在外面的拨浪鼓似掉非掉。林嘉优快走几步，把那拨浪鼓往货堆里塞了塞。
“小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心肠呢。”赵牧远嗅着萦绕在鼻尖的花香，随口道。
“举手之劳，好心肠称不上。你若是还想把你偷偷折下的花枝插我头上，那我就不能保证我接下来做的事称不称得上好心肠了。”没有回头都知道赵牧远肚子里面的那点花花肠子，赵牧远除了表示无比的佩服之外依旧不怕死。
“真的不行么？我刚刚折得很辛苦呢。”赵牧远捂着胸口做受伤状。
“别介，刚走过去的买花姑娘给你的吧，别以为我没看见。”脚下有点滑，林嘉优一个没留神差点一个趔趄。
“好好，那不戴了，你可不能摔跤啊，这衣裙沾上那脏水可真真是太不好看了。”
听到这话的林嘉优忽然僵住了身子，却没有回辩什么。之后的路一直走的很小心，虽然不是莲步，也是规规矩矩小心翼翼。
赵牧远听着耳边的箫声在林嘉优的背后欣赏着，就算是背影，他还是看的心里美滋滋。
可是，走着走着，赵牧远脸色就变了。这耳中的箫声怎么那么熟悉！透过重重的垂散在岸边的柳树，赵牧远看到不远处的小船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不对，还有一个人也很熟悉，只是那衣衫。
原来，文溪烈跟赵礼嘉也来了，但是文溪烈那一身女装是怎么回事？赵牧远回头诧异地看着林嘉优，林嘉优眯着眼看着水面上明显也朝这里投来目光的两人，无动于衷。
“小优，原来你和皇，不，赵公子也来了啊。”小船悠悠地靠边，文溪烈轻轻跃上岸，裙裾下的绣花鞋很是精致。林嘉优看到不由地皱了皱眉，赵牧远在一边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是的，他要春游，我就安排了来这里。”就算是对着好友，林嘉优似乎也没那么热情。
俩人见面丝毫都不提都是女装的话题，气氛有点尴尬，赵礼嘉拉了拉文溪烈的衣衫，朝赵牧远点了点头道了声：“我们先走了。”
“诶，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没尊卑之分了。”赵牧远很不爽赵礼嘉的态度，气得朝两人的背影甩袖。
“我们也走吧。”
其实再次上路，两人身边已经没有侍卫了，不是被赵牧远打发去买绣鞋，就是以毁气氛的理由给赶回去了。
路走了很久，日头渐渐上升。终点是一座寺庙，寺庙的门前有着一排开满花的树木，树下是条沟渠，那水面上现已经铺满了粉色的花瓣。
林嘉优拎起宽大的衣裙，蹲在水边。
赵牧远深吸一口气，不忍打破此刻的宁静。
“听说这里的樱花很好看，我就选择了这里，但是要等着水面铺满花瓣还得等到春末。如果误了皇上你春游的雅致，臣下感到万分抱歉。”难得正正经经，口气里没有一丝一毫地揶揄讽刺。赵牧远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无妨，朕很是喜欢这里的景色，等到春末来很是值得，丞相不必自责。”
林嘉优不知从哪里折来一段枯枝，拂开水面厚厚的花瓣，水清澈见底，游荡着数十条锦鲤。水下静静摆着尾。
“这里鱼是住持养的，据说当年因为庙内的水池里不知被谁扔进了几片樱花瓣，住持恰好从那路过看见一池的锦鲤争相想吞食。后来，寺庙内的锦鲤都被安置在了寺庙外的沟渠内，水是活水，但是因这年年都盛开的樱花，那一群锦鲤从来都不曾离开过。”拨到最后，林嘉优索性扔了枯枝，拿手去逗水中悠闲的鱼儿。鱼儿也不怕人，张嘴就想吞食林嘉优指尖裹挟的花瓣。
“很美好的故事呢，小优啊……”那一声叹却没有一丝丝地哀愁。
他赵牧远认的就是林嘉优这颗樱花树。
“赵牧远，你就是我赖以生存的樱花瓣，你知道吗？”不知什么时候，林嘉优抬起头，目光清亮地凝视着赵牧远，每个字说得那么缓慢，就像要烙在血液里。
“朕知道。小优，朕为你开一辈子的花。”向水边的人伸出手，赵牧远现在除了想紧紧抱住林嘉优之外再无其他，这世间再无为林嘉优开一辈子花更重的承诺！
（全书完）
第四十五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