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只见到窗外一轮月亮,在天空正中间。
车内照着斑驳的月光,她正了正身子起身,借着月光看清车内前面副驾驶座的男人。
躺靠着椅背,眼睛深闭,睫毛很长,月光照着,眼睑底下有阴影。
眉骨很高,连着鼻梁挺阔,单眼皮薄而深,印在眼窝里深邃而立体,下颌线条流利,折角却又藏锋,在暗光中闭着眼,攻击性弱了,透出无害的清隽。
锋利俊冷的长相,虽然睡着,却也是无法消除的清冷感。
原来他一直在这守着她,眼睛闭着,朱砂痣一点。
伸手想要触碰他眼角的痣,那点红是雪中桃花簌簌,她似乎见过的。
指尖触及,长睫扫过指腹,那痣很小,只是一点微微凸起,像有人从小在那吻了一滴血般。
指尖一松,她想收回手,却见那双深闭的眼睫动了,漆黑眼眸里有深海,深海凝望着她。
他们目光对上。
姜听玫是侧着身子在座位之间往前的,这下想退回到后座却又不能够,于是只能有些尴尬地卡着,和他四目相对。
“好些吗?”他声音异常的哑。
这静谧里,姜听玫呼吸起伏都怕扰人,她轻轻回:“好了。”
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她先伸了只胳膊回去,然后慢慢地坐正,整个人都回到后座的空间。
想到今天的事,她低低道:“我的弱点都被你看见了。”
一直不敢面对,是她觉得自己有缺陷,一个看见小狗,听见小狗叫声就会痉挛发抖冷颤控制不住自己的人,没有资格去爱的。
手背搭额头上抚了抚碎发,纪忘舟撑起身,弯腰一手在储物柜里找什么东西,他不在意地回:“没什么。”
“饿了没?”他问。
胃里空空,今天中午至今都没吃饭,姜听玫点点头:“有一点。”
弯腰脊背弓起的弧度像崖壁,透出清瘦的蝴蝶骨,他起身,手里捧着一捧东西,拉开车门下了车。
冷风震车门,一下子便涌进来,贴在脸上带着清新和冷。
昏沉退散,姜听玫清醒很多。
纪忘舟在车下站着,山地靴踩在碎石上,手痒摸了根烟出来,顿了顿还是没点,他站在后座车门外,手臂从前面支进来,扣住里面的开关,一用力将车门从里面往外开了。
抵着车门的那只手臂肌肉线条凌厉,很有力量感。姜听玫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单衣。
“快进来,阿舟。”怕他冷,她连忙道。
大手一推,他关了前车门,另一只手怀着抱着一团东西,在外面清醒了会,没有睡意了才顺势从后面上车坐进来。
门一关,空间就显得狭窄,空调的热气又慢慢爬上来,车厢内的温度又高了。
怀里一捧东西,纪忘舟垂眸,找了袋面包递给她,“吃点。”
接过面包,姜听玫撕开包装,开始一点一点往嘴里喂。
面包是肉松的,里面也有奶油,化在嘴里味道还不错。
纪忘舟就坐她旁边,掏出手机低头在浏览。
瞥见他手机上的一些画面,绿的红的折线,还有英文单词描述,是股市盘面图。
撕了一块面包给他递过去,“吃吗?”
“不用,晚上吃过。”眼皮都没撩,食指划着屏幕,目光还在那盘面上。
应该是美股,什么时候他也关心这些了?
又给自己塞了几块面包,入胃消除饥饿感,才觉得胃里没那么难受,她想知道现在时间,四处找了下手机没找到。
应该在羽绒服外套里,这样想着便朝他靠近,去拿他座位旁边的衣服。
在这车内她只穿了毛衣,靠近他碰到了他也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的身体,胸膛坚硬,气息仍是那沉冷的佛香。
姜听玫没注意,只想拿回自己的外套,一不小心整个人就快趴到他肩上了。
退出网页,熄灭屏幕,纪忘舟仰头往身后座椅倚靠,喉结滚了滚,有些无奈:“有事?”
姜听玫手支在空中显得有些笨拙:“我想拿衣服,找手机看时间。”
大手抓住她细细的手腕,纪忘舟按她回座位,撩了撩眼皮,淡道:“三点二十三。”
“不知道问我?”嗓音低哑,在这寂夜里像不明晰的雾气般,带了点潮湿感。
声音勾得耳朵发热,姜听玫坐直身子,乖巧得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也一板一眼:“怕打扰你。”
纪忘舟弯腰把手机随手往前座一扔,“就看一下盘,没事了现在。”
“喔,好。”目视前方,姜听玫都没敢去看他。
空气里安静了会,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姜听玫抬头看窗外,见着那正中的月亮,没话找话:“喏,今晚月亮好亮。”
眼皮微耷着,纪忘舟手里拿了东西,他散漫地回了句:“嗯。”
见他没有继续下去这话题的意思,姜听玫还是绕回今天晚上的事了:“今晚谢谢你。”
指甲压手心,她声音里藏了怯懦与不易察觉的自卑:“这是我的缺陷,我控制不住,我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声音越来越低,她头也埋得低,“但是我藏得很好,我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杉杉她也不知道。”她勉强笑笑,扯着唇角。
“其实,我知道我这样的原因,可是我不想也不敢去面对,我一直都把这错误归咎到我父亲身上,我……我太自私了,也太胆小了……”
纪忘舟一伸手抱住她,“你没有。”
大手护着她的背脊,坚实可靠。他一直这样护着她,像藤蔓缠着大树,她好像离不开他了。
眼角通红,姜听玫再也忍不住,她想把自己的所有都告诉他,肮脏的,丑陋的,不堪的过去,完整的自己。
“我在。”他声音很低,很坚定,循循善诱:“所有难过都可以和我说的。”
愿意诉诸自己的痛苦,这是心理学上治愈的第一步。他期望她能走出去,从那狭窄阴暗的角落逃脱,窥见外面天地明媚。
“我会一直在。”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柔:“过去的难过,伤痛,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眼泪流了满脸,过去那一想就会痛的经历,重新说出来太难了。
可她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缓慢镇静下来,她让自己语气轻松地开口:“从我没有妈妈以后开始说起吧。”
“我爸抚养我长大,他是货车司机,在好几个镇子之间来回运货挣钱,几乎整天都在外面跑。”
“留我一个人在家,上学放学都从镇头的桥口走到镇尾的小学,都是自己一个人。”
“中午吃饭我会到隔壁芸姨家去,易朗师兄也很照顾我,所以我那时候没觉得有多难过。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吧,是我上五年级的那一年。”
“就是那时,学校让我们买文具,我就回家去找我爸爸了。”
那时候姜简军太忙了,忙到一点精力也不能分给她,听说她要买文具就随手把她抱上了货车,放在空座位上,他自己上车就开着车往临近的镇子走,车上还载着她。
上午去,中午才到,送货的终点是一个已经开发的镇子,建筑规划得好,有一个小城市的规模大小。
姜听玫欢欢喜喜地在那边的杂货店里买了很多漂亮的小本子,然后就等她爸爸带她回家。
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都等到傍晚,姜简军才卸完货谈好价钱又装好货物。
刚巧碰上学生放学,姜听玫见到了比她高四个年级在这边镇子上初中的师兄,笑得甜甜地和他打招呼。
姜简军也看见他了,就说顺路带他一程。
易朗便上车了,坐在姜听玫的旁边。
货车都要开动时,临时从马路旁边跑了位工人出来,在窗外对着父亲招手,他说:“简军,天快黑了,连镇与宛岸那边的山路听说下雨滑了坡,堵着路不好开,容易出事,还是让他们现在这边歇一晚再回去。
易朗坐在副驾,也劝姜简军,“叔叔,我妈不着急等我,我们可以在这边休息一晚。”
姜简军点了支烟,没理他请求,只是问:“朗朗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晚啊?”
易朗:“找老师补课没注意时间就晚了。”那时他单独上奥数课,学校数学老师经常放学后留着他补习。
姜简军夸他:“好孩子,好好学习,叔叔带你回家咯。”
点火踩油门,姜简军就把货车开上了镇里的水泥路。
连镇和宛岸见有几十里的山路,姜简军记着他们说滑坡的路,就选了条平时不怎么走的路。
姜听玫百无聊赖地趴在新买的本子上,看着旁边座位下一杆秤,秤砣就放在旁边,沉沉的,根本提不动。
山路崎岖,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摇得姜听玫昏昏欲睡。
一睡就趴在身边的小少年肩膀上睡着了。
后面还做着梦,猛然间一把斧头劈过来,剧烈疼痛和摇晃袭来,天旋地转的一下撞击声。
姜听玫在血泊中醒来,身上脚上都擦伤大片,流着血很疼。
而大货车侧翻在地,砸坏了旁边的一棵树。
她哇哇哭起来,是易朗过来,帮她从那碎掉的玻璃里逃出去。
易朗只有手部的擦伤,伤得并不严重,不过书包却卡在卡车座椅之间取不出来了。
而卡车后面码装的货物都碎的碎,烂的烂,毁坏大半。
少年站在她身边,弯腰朝她递出一只手,声音冷静道:“你爸爸走了。”
姜听玫手抓着衣角,脸上挂着泪痕,身上弄得灰扑扑的还混着血,大眼睛里是无措的悲伤,她一说话就忍不住要掉眼泪:“哥哥,我好疼。”
“易朗哥哥,我好疼。”她哭起来,脸上手上都是血痕。
易朗上前一步伸手抱了抱她,镇静淡漠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他声音还在变声期,有点哑,哑得要裂开,他说:“小玫妹妹,你看到了吗?”
“你爸爸在货车出车祸后,第一时间抛弃你逃命了。”
姜听玫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哭得脸上都是泪和泥泞,她从小听见过很多闲言话语,说她爸爸不喜欢她,一直当她是个累赘,很多次想要把她扔了。
她从小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惯了,纵使爸爸对她并不好,她还是想着要讨好他,对他好。她爸爸喜欢男孩子,她就从不穿裙子都七八岁穿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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