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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折戏 似曾[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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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想到欢喜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谈钱,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次拍卖会规格很高,除了古董摆件,还有4件在特殊年代流落海外的清代缂丝吉服。古物至今保存完好,有极高的历史和审美价值。我以为,那是所有热爱纺织艺术的人,都不忍错过的机会。”
      欢喜在他探究的目光中,以极清淡的口气说:“热爱和索取回报并不冲突。”她问他:“如果刚才舞会上的那些人把衣服都脱了,一丝不挂赤身裸体,你还能认出谁是谁吗?哪个是公主,哪个是王子,哪个是明星哪个是银行家?”
      他挑眉想象一下那画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恐怕有点困难。”
      “他们本身掌握着无数资源,即便如此,也需要昂贵的衣饰来提高辨识度。那他们所得到的爱慕和尊敬,有多少是因为赤身裸体的本人,又有多少是因为肉体之外的东西?”她收回视线,垂眸间又流露出他熟悉的那种灰冷,“若你觉得‘热爱本身足够珍贵,为何要轻视它的价值?只谈热爱,是很虚伪的说辞,通常都用来以小博大,用最低的成本甚至没有成本,来换取更高回报。”
      从在飞机上遇到的那天起,周鹤南已经观察了她很久。
      他阅人无数,自认在判断力的方面从无失手。在她脸上,看不出野心和激昂,对出风头毫无兴趣,但不怕流露真实的自我。
      但在某个瞬间,像晴天炸了响雷,她会毫无征兆地收起周身散漫,变成一把锐利明亮的刀锋,甚至是嗜血的。相当不好惹的样子,难以被说服也不屑去进退迂回。
      气息上的转变,由含混至确切。泼辣充沛而坚韧,暗蓄着风雷,同时也呈现出无法藏匿的性感。有多迷人,就有多棘手。这无疑是美人与生俱来的态度,更需要经过命运千回百转锤炼。
      周鹤南徐徐吐了口气,语调仍然平缓:“还好我不是艺术家也不是文化人。我只是有钱,一个俗气的商人。”
      很少有人自认庸俗还如此泰然自若,在他这里却不显得做作。
      为什么不呢,欢喜寥寥地笑一下。周鹤南如此身价,早已不需要为生活灰头土脸地挣扎,身边遇到的人都对他礼遇有加,可以说全是好人。他实力足够强大,不必时刻提防有人不自量力来冒犯,也拥有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自然能虚怀若谷岁月静好。没什么可抢的了,不如和和气气游戏人间。
      某种意义上,钱真的能降低跟外界摩擦力,让人变得温柔端方。凡事均有价值,换句话说,都有代价。学识、技能、经验、眼光和判断力,每一样都可以折现。
      换做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年纪,欢喜不太考虑这些。结果是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一再被吴丝桐、沈妙吉之流凌辱打压而无力还手。连自保都无法做到,何谈保护身边的人?教训太沉重,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她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人世风霜的残酷和冷硬,欢喜已充分领教,绝不愿让自己的孩子也重蹈覆辙。
      这是一个母亲完全发乎本能的悍烈,尽管表现形式相当世俗。既然留下孩子,就意味得着全力以赴地承担起责任,去创造一个健康安全的环境。让孩子的成长的过程,不要朝不保夕,不要颠沛屈辱,不要小心翼翼地揣摩他人脸色,不要去为生计低声下气。在充足的物质保障下,人才有可能真正地忠于自我,保持优雅而完整的骄傲。
      流于表面的欣赏和夸赞,换不来餐桌上一块面包。如今她已无心把目光放在那些虚无缥缈形而上的东西里,执拗地转过身,要为自己选择更真实的风景。
      所以必须谈钱。她的每一分钟,一毫一厘都必须交换得明明白白。
      “周先生,你对那些拍卖品有多热爱,同样取决于你肯为它们付出的价格。”
      他半侧过身,微眯起眼睛,看不出是否不悦,反问:“你为什么会自信满满,认为我一定能接受这么直接的要价?”
      彼此的气场开始冲撞,演变成严肃而微妙的对峙。
      他们这样的人,往往乐于把交易摆在温情脉脉的面纱后面。但欢喜对这一套厌倦至极,更何况——她没有太多时间了。最多过一个多月,再瘦的腰身也要逐渐显怀,行动会变得越来越不方便。必须在这之前尽量多赚点钱,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定居。
      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感觉到对金钱的渴。钱可以带来更多选择,意味着自由。能让人免于饥寒,缓解病痛,得到遮风避雨的屋檐。只有切切实实抓在手里的东西,才能提供安全感。至于爱情?那是绝对的奢侈品,并非每个人都够得着。
      一头热带树丛深处的小怪兽,探出了爪牙。电光石火的片瞬,她醒悟过来,LeBal舞会的邀请函,Jade夫人说并非她一手操办,那除了周鹤南还能有谁?
      欢喜决定赌一把。他跟了她这么久,把履历都提前查清了,又费神费力地接近,不见得肯无功而返。最重要的是,这人估计很多年没有尝试过被拒绝的滋味。他不缺钱,大概更需要支配的成就感。尤其是降服一个,有胆色对他的青睐不屑一顾的相对弱者。
      就这么简单,他有钱,而她需要钱。在某个范围内,她一定会妥协。
      “因为,我是阿修罗之母。也因为——”她轻轻挑起嘴角,“不是每个黑夜都会碰到飓风。一旦规划好飞行路线,就得照飞不可。”
      欢喜把《夜间飞行》里的那句话,用这种巧妙的方式,恰如其分地还给了他。
      太聪明透彻的人,通常只能得到两种结果,太快乐或太不快乐,很难有中间地带。
      深冬之夜的黑暗中,一团柔柔的皎白晕跃出云层,又透过窗玻璃,从她晶亮的眸子里映出。脸容无比镇定,轮廓瘦而清绝,如同沼泽、湖泊和月光的混合体。
      对方无疑也在以同样心思衡量她。他是有经验的商人,不做亏本买卖,会认真计较每一分钱的付出和回报,把成本在合理范围内。在她身上的投注是否值得?到底有没有看走眼?她真的如此优秀,还是他在为一场虚张声势而买错单?
      周鹤南稍一凝神,答她:“我会支付一个令你满意的价格。”
      “我相信一个懂得中国缂丝的人,会比Jade夫人更有诚意。”
      她不拖泥带水,马上划出收费底线,也留下了压价的空间。什么都是可以谈的,最后稍作让步也未尝不可。
      周鹤南笑笑,并未还价。后来才知道,这男人的心思没有这么容易被猜透。一切看似偶然的发生,只是循序渐进的试探。
      一时有一时的处境,先做了再说,没条件瞻前顾后。即使她曾经交往的,是沈望那样清贵富足的男子,亦曾得到过慷慨妥当的照拂。若他得知今日的沈欢喜,为一点银钱就肯放下身段斤斤计较,在贫乏里挣扎求生,不知会作何感想。
      周鹤南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只信封,缓缓推至她面前。
      不太重,是现钞的质感。
      “订金,不算在报酬内。”他说。
      他果然对她的处境有明确判断,知道她不会拒绝。欢喜拿过来在手里掂了掂,道过谢便揣进大衣兜。
      曾几何时,沈望也这样把一张卡放在她手里。她不愿要,好像收下就意味着给这段关系做了个糟糕的注脚。原来没有感情,可以清爽利落至此。
      负重令时间无限缓慢,忽而又迅疾得难以察觉。唯有孩子是一束光,盛大真实。她并不为此感到羞愧,也不觉沦落。一意孤行,代价当然庞大。她本身就在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活,现实永远比舞台故事更戏剧化。
      那晚结束交谈,欢喜回去时已是后半夜。次日便收拾行李从Jade家搬出,住进一家临河的家庭式旅馆,环境清爽价格便宜。
      信封里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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