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万氏急了：“哥……”
万专员看向隆万氏。
隆老夫人接着说：“改日你来，也得按规矩先给我儿媳妇磕头，再给我磕头，你们万家也是大户人家，起码的礼仪你不会不知道吧？”
万专员一时语塞：“我……”
隆老夫人不再理万专员：“隆万氏，你要是不打算再姓隆，立刻跟你哥哥走，我们隆家不留！孙子媳妇儿，进祠堂。”
瑛娘瞟了一眼隆万氏，隆万氏看着瑛娘。
瑛娘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托着隆老夫人，一步步走向祠堂，隆夫人怕老太太摔着，一直在旁边搀扶。
隆万氏气坏了，却无可奈何，三叔公、四叔公、七舅爷都将注意力移向了隆老夫人，没人搭理万专员，他万分尴尬。
隆家祠堂，瑛娘将隆老夫人放在椅子上，隆老夫人坐稳后，示意她过来。
瑛娘只能将耳朵凑近，隆老夫人轻声道：“其实奶奶走得动，让你背着，其实就是怕你不愿意跟着我回隆家！”
瑛娘尴尬，隆老夫人脸上露出狡猾的笑：“进了祠堂，就算回了家了，奶奶跟你说的话你可记住了，你怀里抱的是我重孙子！”
瑛娘只好点头，孩子睡着了，被瑛娘用一个布兜兜在前胸。
此时，一众人等都进了祠堂，站在两侧，无人敢坐。
隆老夫人四下看着，正瞟见张神仙，张神仙也在门口瞟着隆老夫人，觉得情况不妙，扭头想溜。
隆老夫人叫道：“姓张的，你给我站住。”
张神仙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隆老夫人道：“过来过来。”
张神仙回身，点头哈腰。
隆老夫人又说：“我叫你过来呢。”
张神仙无奈，硬着头皮来到了祠堂中间。
张神仙谄笑着：“老祖宗，您别来无恙？”
隆老夫人勃然大怒：“你就是个骗子！当年祭河的日子是你算得，说得天花乱坠，却害我儿丢了性命，害我在七十二寨给土匪当奴才！我恨你恨得彻夜难眠，终于想明白了，是你把祭河的日子泄露给了土匪，隆家才遭遇了这场浩劫！”
张神仙傻了：“老祖宗，我冤枉啊！日子没选好，您老人家打我、骂我，怎么罚我都成，可是我没通匪啊！”
隆老夫人怒道：“狡辩？说，土匪给你分了多少好处？”
“真没有啊！老祖宗饶命，饶命啊！”说着张神仙“噗通”跪倒在地。
“真的没有？”
“没有！我真的没通匪啊！”
“就算你没通匪，可我根本没死，你却成天装神弄鬼，号称入定上天去见我，什么灾星开口家破人亡，都是你行骗的借口！”
“我……我……”
“你还敢号称神仙？我告诉你，老太太我这十几年才是真的修炼成神仙了！”
隆老夫人用手指着脑门：“我这儿多长出一只眼睛来，谁做了什么恶，谁憋着什么坏水，都看得见！隆喜儿，带几个人把这姓张的骗子给我拖到祠堂后院去，乱棍打死，然后扔进大河！”
张神仙吓傻了：“不！老祖宗饶命！”
隆老夫人根本不再看他。
张神仙看见隆万氏，跪着爬向隆万氏：“大少奶奶，快救救我呀！”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隆万氏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隆夫人插话了：“娘，现在民国了，有警察，私下用刑打死人，不行啊！”
隆老夫人笑了：“你们不行，我行！打死姓张的是我发的话，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加上你隆万氏。”
隆老夫人指向隆万氏，隆万氏一哆嗦。
隆老夫人接着说：“都是帮凶，我就不信，谁敢走漏风声告诉警察！”
隆万氏傻了，无人再敢言语。
张神仙见隆万氏没了指望，连忙又爬向隆老夫人，咣咣磕头：“老祖宗饶命！老祖宗，看在我跟您认识三十年的份上，您饶了我吧！”
隆老夫人吩咐道：“小喜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小时候的机灵劲儿呢？”
隆喜儿对外面喊着：“来人呐！”
应声进来四个家丁，隆喜儿从兜里掏出块手绢来，上前一把勒住了张神仙的嘴。
隆喜儿道：“拖下去！”
四名家丁拽住张神仙的四肢，将他举了起来，张神仙挣扎着，被活生生地举出了隆家祠堂。
众人看向张神仙，隆万氏倒吸一口凉气。
隆老夫人干咳了一声：“隆万氏，你没跟你哥哥走，说明你不愿意离开隆家？”
隆万氏连忙说：“奶奶，您说什么呢？我是您孙子媳妇，您别赶我回娘家呀？对了，咱娘俩还是头一回见面呢，孙子媳妇给奶奶请安。”
说着隆万氏连忙跪倒，并喊道：“喜功，过来给太奶奶磕头！奶奶，您看好了，这可是隆家的长房长孙。”
隆喜功跪下。
隆老夫人瞟了一眼：“不对吧，这孩子是姓隆吗？”
隆万氏急了：“奶奶，瞧您说的，他当然姓隆了！”
隆老夫人问道：“我听说我大孙子传宗刚跟你成亲就从马上掉下来摔成了残废？”
隆万氏说：“是有这事……”
隆老夫人白了她一眼：“那你可够克夫的。”
隆万氏面红耳赤。
隆老夫人又说：“这孩子是你娘家侄儿吧？”
隆万氏道：“是……不是！这孩子从三岁就进了咱们家，他从小就姓隆，今年都第七个年头了！”
隆老夫人冷笑道：“我们隆家有隆家的规矩，你不能生养，想抱养，先得从你男人的亲哥们兄弟膝下选！这叫一门两不绝！再不济，就从隆姓宗亲，叔辈兄弟们的膝下选！这叫一门永不绝！你倒好，抱养个娘家侄子算什么？我们隆家的家业难道可以改姓万吗？”
隆万氏顿时张大了嘴。
隆老夫人问：“儿媳妇，这些，你当婆婆的没告诉她？”
隆夫人答话：“娘，我说过，可是她不听。”
隆万氏气得直咬牙。
隆老夫人道：“是，我的三个孙子都死了，可你想靠着改了姓的侄子、当官的哥哥霸占我隆家家业？门儿都没有！”
隆万氏狡辩：“奶奶，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
隆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好听的有，看在我大孙子传宗的份上，这个孩子愿意姓隆就接着姓吧，我暂时不会把他赶出隆家！”
隆万氏没想到这也算是好，气得快哭了。
隆老夫人转向众人：“诸位宗亲，隆家有后了！你们看见没有？我二孙子隆继宗媳妇儿，柳瑛娘怀里抱着的就是我亲重孙子，正经八百的！这可是瑛娘费劲千辛万苦，从深牢大狱里生下来的，这孩子是隆家的指望，未来的继承人！”
隆老夫人一定性，所有人都看向了瑛娘和她怀里的孩子，隆夫人诧异地看向隆老夫人，又将目光转向瑛娘。
隆万氏看着瑛娘，又气又恨，瑛娘有些惶恐，可孩子却安静的睡着，他哪里知道世间的纷争。
隆家客厅，两名婆子服侍着隆老夫人坐在了正位上。
隆老夫人摩挲着头发：“哎呦，这个澡洗的真舒服，十几年了，身上就没这么干净过！孙子媳妇儿，来，把重孙子给我抱会儿！”
瑛娘把孩子递给了老太太。
隆老夫人接过襁褓：“这孩子真好，关键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添乱！孙子媳妇，我帮你抱会儿孩子，你也去洗个澡。”
瑛娘摇头：“不，奶奶，怎么能让您帮我带孩子？”
隆老夫人笑了：“好几天了，你我的命一直捆在一起，把孩子交给我你还不放心？”
瑛娘摆手：“不是。”
隆老夫人和蔼道：“那就去吧，好好洗洗，洗掉七十二寨土匪窝子的血腥气，洗掉这些年含冤受苦的冤枉气，也洗掉你死了男人丢了孩子的晦气……”
瑛娘在隆老夫人的眼里看出了深意，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跟着婆子们去了。
走之前，瑛娘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隆夫人，她还是有些忐忑，隆夫人见瑛娘去了，赶紧凑过来看孩子。
隆夫人问：“娘，您说这孩子真的是我们隆家血脉？”
隆老夫人点头：“错不了。”
隆夫人皱眉：“看着倒清秀，可是我怎么觉得，这鼻子、眼儿不像继宗啊？”
隆老夫人笑了：“是吗？是不太像继宗，可是像孩子他爷爷！”
隆夫人有点儿晕：“……是吗？”
隆老夫人颔首：“我儿子几个月大的时候跟他一摸一样！哎呦，我的大重孙子呦，真是稀罕死我了。”
见老太太喜欢孩子，隆夫人有些尴尬。
隆老夫人板起了脸：“这么好的大孙子，你怎么不认呢？非得把瑛娘往死里逼，到底是为什么？是隆万氏暗地里使绊你没看出来，还是张骗子胡言乱语你信了？”
隆夫人一下被问住了：“这……”
隆老夫人道：“瑛娘跟我说了，你一直觉得是她挑唆继宗跟你分家，可你也不想想，继宗从小什么脾气？要不是你偏疼老三，继宗跟你不亲，我能让隆福带他吗？分家，也准是继宗的主意，不能怪瑛娘！”
隆夫人无语。
隆老夫人笑了：“对了，瑛娘跟我说，她曾拿着枪来找你拼命，为这个，她都不敢回隆家。我劝她，说你婆婆是大家闺秀，见过世面，心胸宽广，不会跟她计较。再说，当时她也是丢了孩子，急疯了。你也是当娘的，能体谅吧？”
隆夫人有些不悦：“娘，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说什么？柳瑛娘她也没少告我的状吧？”
隆老夫人摇头：“告状？一句都没有！”
隆夫人难以置信：“不会吧？”
隆老夫人叹道：“真的，她只说她对不起隆家，对婆婆不孝，告状的话真的一句没有，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隆夫人有些诧异。
隆老夫人接着说：“对了，你从娘家带来那个丫鬟，姓佘的呢？我听说她当了大管家？”
隆夫人点点头：“一直在门外候着呢，您没叫，我就没敢让她进来。”
隆老夫人吩咐道：“叫她进来，我看看。”
隆夫人对外面叫着：“佘管家，你进来。”
天井里，听到传唤，佘管家连忙进门。
佘管家上前叩头：“给老夫人请安！”
隆老夫人道：“抬起头来。”
佘管家抬起头来。
隆老夫人眯着眼端详：“哎呦，小时候还能看，这一上岁数，可不打眼了。我记着你比你们家小姐小来着，怎么看着比她还老啊？”
佘管家有些尴尬：“老夫人，瞧您说的，我是下人，怎么敢跟夫人比呢？”
隆老夫人点了点头：“瑛娘告诉我，现在隆家上上下下的事都是你管？”
佘管家点头：“啊，能帮夫人分忧，是我的福分。”
隆老夫人道：“可你脾气也够大的，我大重孙女，二重孙女都挨过你的打，从家里跑了也是被你吓的？”
佘管家直撇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隆夫人看不过去了：“娘，柳瑛娘救了您的命，您也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佘管家是教训过那两个孩子，可都是我让她替我管的！您不知道，那两个丫头片子也太……”
隆老夫人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刚才还夸你心胸宽广呢，我又没说你的不是，训她两句你都急，心眼儿可够小的了噢！”
隆夫人无奈地转过头去。
隆老夫人指着佘管家：“你有个娘家侄儿是吧？”
佘管家一愣：“对，有一个。”
隆老夫人问：“能不能叫来，让我看看？”
佘管家愣了，她看向隆夫人。
隆老夫人不满了：“哎，你看她眼色干嘛啊？我回来了，你得听我的呀！我想看看你侄子，立马着急的就想看，我不管他在哪儿，干啥呢，你立刻去把他给我叫来！”
佘管家连忙答应着退出。
隆老夫人想着什么转向隆夫人：“儿媳妇儿，她就一个娘家侄儿吧？”
隆夫人点头：“啊，就一个……”
隆老夫人一拍椅子：“那就对了。”
隆老夫人说的有些语重心长，隆夫人有些忐忑。
隆家浴室，一桶热水倒在了瑛娘的头上，两个小丫鬟正在服侍瑛娘洗澡。
瑛娘想起了她七岁和十四岁的时候，几乎同样的情景，她的目光空洞洞的。
隆家客厅里，佘小四站在隆老夫人面前：“您就是隆家老祖宗？嘿，我听说您在土匪山上待了十几年居然活下来了，您能糊弄得了土匪？您可真够棒的！老祖宗，老神仙，我佘小四在这儿给您请安了，祝您吉祥，长命百岁！不，不，不，我看您现在就快一百岁了，我祝您活到二百岁，三百岁！”
佘管家见佘小四嬉皮笑脸的，有些担心。
隆老夫人点头：“嘴儿挺甜，凑近点让我看看。”
佘小四又往前走了两步。
隆老夫人说：“站直溜了让我看看！”
佘小四“啪”地一个立正，站得溜直。
隆老夫人颔首：“恩，个子不小，好了，你下去吧！”
佘小四一头雾水：“这就让我走了？你们找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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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