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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1/2页]

娘道 郭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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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家祠堂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了,隆延宗侧身挤进来,又将后门慢慢地关上,尽量不发出声音。
      正赶上隆夫人从后厅出来,延宗连忙闪身躲在一扇门后,隆夫人根本没有想到延宗会来,径自向前厅走去。
      延宗向后厅炕上望去,五儿甜甜地睡着了,练字的地方,几张宣纸被他画的乱七八糟。
      隆夫人轻轻端起一杯茶,来到老夫人面前:“娘,您喝口水吧。”
      隆老夫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嗯,打了个盹,口干舌燥的,正想这口水喝呢。”
      隆老夫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又将茶杯还给了隆夫人。
      隆老夫人问:“孩子呢?”
      隆夫人道:“睡了,睡着了,睡得挺香的呢。”
      隆夫人的话中带着浓厚的感情色彩,隆老夫人瞟了一眼她,看到她的脸上有喜色。
      隆夫人接着说:“这孩子真好,说话算数!说好的让我给讲两个故事,讲完了,他没听够,我想再给他讲第三个,他说不要了,怕奶奶累着。哎,真是比长房的猴崽子强多了,那个,到隆家快十年了,就没说过一句让我舒心的话!牢生才多大啊,刚才我算了算,四周岁刚过那么一点儿,就这么知道体贴人。哎,这孩子是在牢里生的,我问了他娘好几回生日,可就是不告诉我,直到现在,我这个当奶奶的,都没给孙子过过一回生日。”
      隆老夫人摇着头:“瑛娘不告诉你,是因为她心里另有打算。”
      隆夫人一愣:“什么打算?”
      隆老夫人叹道:“了了今天这件事儿,我慢慢告诉你。”
      隆夫人看着老夫人严肃的脸,表情很复杂,她坐到摆在侧面的椅子上,轻声道:“娘,这个家里谁都知道,我是最看不上柳瑛娘的。当年因为继宗,和她闹的不可开交,可今天要赐她白绫子,我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隆老夫人叹了口气:“你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当年选你当儿媳妇,就是因为你心地善良。恶人我来做,待会瑛娘回来,你躲得远远的!”
      隆夫人摇头:“那可不行,她年轻力壮的,您不让下人们进来帮忙,就咱们娘俩都已经够悬的了,我要是不在您旁边,那可不得了……”
      隆老夫人笑了:“怎么着?你还怕瑛娘跟我动手?”
      隆夫人道:“娘,毕竟您是想让她死啊,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万一她对您……”
      隆老夫人摆了摆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知道瑛娘是什么样的女人!这孩子最孝顺了,能七岁卖身葬父,就是明证!”
      远处的隆延宗一直听着,却没有出声,他想弄明白究竟。
      隆老夫人叹道:“她一直说继宗对她恩重如山,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河姑,不该嫁人。这些年,逢年过节她来磕头,那是真心实意的;过年包饺子,孝敬婆婆,孝敬奶奶,那也是真心实意的;她是在替继宗尽孝!”
      隆夫人体会着老太太的话。
      隆老夫人又说:“我是继宗的奶奶,她跟我动手?岂不是大不孝?不会,她绝不会!如今我赐她白绫子,是让她去陪继宗,只要我说出口,她一定照做,不会有半点含糊,你信不信?”
      隆夫人迟疑着:“娘,您就这么有把握?”
      “这点儿把握都没有,我就白活了八十多岁了。”
      说完这句,隆老夫人突然眼里泛出了泪水,咬着牙半天说不出话,她摇了摇头:“我真是白活八十多岁了……”
      隆老夫人泣不成声:“该想的我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隆延宗,竟是个情痴!”
      远处的隆延宗像被打了一巴掌一样,隆夫人听到这话也低下了头。
      隆老夫人叹道:“延宗他娘,我告诉你,柳瑛娘不是妖女。老太太我活了八十多岁,早就悟出来了,这世上没妖,压根儿就没有!所以我才打死了那装神弄鬼的张神仙。”
      隆夫人抬起头,她有些意外。
      隆老夫人接着说:“今天,让瑛娘在祖宗祠堂里自缢,错不在瑛娘,错在隆家的祖宗!”
      隆老夫人的话说得很重,隆夫人更加诧异,延宗也没想到隆老夫人会这么说。
      隆老夫人摇着头:“祖宗太重男丁,尤其是最近这一百年,隆家血脉珍贵,得个男孩儿不容易,每一个,都是在蜜罐里长大的,都被惯得不成样子!”
      隆老夫人陷入了回忆:“老太爷是有机会考取功名的,就是因为他那傲慢性子,连考官都不放在眼里,才名落孙山。”
      隆夫人不知道这一折,有些吃惊。
      隆老夫人又说:“延宗他爹是多好的材料,要不是因为永远也放不下骨子里的清高,哪至于一辈子窝在孝兴这穷山僻壤?”
      隆夫人也认可这一点,缓缓点了点头。
      隆老夫人叹了口气:“再看看你这三个儿子,老大传宗,我和他爹都出了事儿,那时候他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可也改不了从小贪玩的臭毛病!就因为那匹从西边买来的马长得漂亮,跑得快,他就非骑不可,连骑了半个月,结果从马上掉下来摔成了残废。”
      想起传宗,隆夫人有些伤心。
      隆老夫人摇头:“老二,就更甭提了,从小跟你这个娘都不亲,要是在一般人家,早就打烂他的屁股了!可在咱们家行吗?有老太爷护着,谁敢动一根手指头?末了,被小人算计活活气死,多大点儿心眼儿?要是从小不惯着,该管教管教,该打就打,怎么会这样?”
      隆夫人闻言更加伤心。
      隆老夫人仰天长叹:“延宗倒是他们哥仨里边的佼佼者,能文能武,能曲能伸,剿灭了土匪,当了县长,光宗耀祖!哪承想,情痴……”
      远处的延宗听得呆愣愣的。
      隆老夫人接着又说:“刚才眯了一会儿,我想明白了,三年前为什么瑛娘搬到祠堂来住,她就是在躲延宗。如果我没记错,这三年,她从来没跟延宗碰过面。就算是延宗来祠堂祭祖,她都躲着。”
      隆延宗恍然大悟。
      “可是延宗……”隆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情痴是一种病!古往今来,多少好男儿死在这病上?咱们隆家是什么人家?要娶二嫂这话他都说得出口?他要不是隆家的最后一条根,我就用家法打死他!可是……我现在能吗?打死他我怎么跟祖宗交代?我就只能……只能逼瑛娘死。”
      隆老夫人洒泪:“瑛娘,可怜的孩子!你若不记恨,来世就再托生到隆家来,托生成个男孩儿。这辈子我们对不起你,让隆家的后人补偿你吧!”
      隆老夫人抹着眼泪,隆夫人也被感染了,她突然道:“娘,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比如,撵她走!”
      “走?让她走?还用得着撵吗?”
      “那就让她走嘛,您这么大岁数了,逼死人命也不吉利啊!”
      “她走了,孩子怎么办?”
      “当然是留下了,那是咱们隆家的血脉!”
      “你觉得瑛娘会把孩子留下自己走吗?”
      隆夫人一下愣住了。
      隆老夫人笑了:“你有这份善心,我替瑛娘谢谢你。瑛娘不死,延宗就不会死心,他的情痴之病就治不好!我也是没别的办法,为了隆家的血脉延续,只能做一回恶人了。”
      老太太已是满眼泪水,隆夫人也低头垂泪,这一切,延宗听得一清二楚,他并没有出来理论,而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窄巷里,隆延宗失魂落魄地走来。
      佘小四迎了上来:“县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延宗闭上了眼睛,他没办法告诉佘小四真相。
      佘小四问:“县长?”
      延宗缓缓睁开眼睛:“你去看着点儿,无论如何别让二嫂离开我的办公室。”
      “是。”佘小四看着表情沉重的隆延宗,不敢多问,答应着走了。
      延宗沉默半晌,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保安团营房,高柴禾垛子在炕上呼呼的打着呼噜,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以为来了贼或刺客,却只见隆延宗正坐在炕沿上看着自己。
      高柴禾垛子打了个哈欠:“哎,兄弟,你啥时候来的?”
      延宗低下了头:“我险些害死我心爱的女人。”
      高柴禾垛子一晃脑袋:“你说什么?等我醒醒……”
      高柴禾垛子蹿下炕,来到水盆前用两只大手往脸上撩着水,又用手拍着脑门让自己清醒,之后回到延宗身旁:“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延宗叹道:“大哥,我险些害死我心爱的女人……幸好她不在家,躲过了一劫。”
      高柴禾垛子愣了半晌:“幸好……唉……”
      高柴禾垛子长叹一声:“我当年要是有机会幸好,就好了!兄弟啊,实不相瞒,我才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延宗很是诧异。
      高柴禾垛子说:“今儿早上你问我,谁是陈财主?现在我告诉你。我当年是陈财主家的长工,我最爱的女人,是他们家的一个使唤丫头。那女人好啊!长得好,心眼儿好,天下就没有比她再好的女人!我当时知道,陈财主也看上了她,要纳妾,我要是把心里对她的爱给忍了,不勾引她跟着我一起私奔,哪至于……唉!到今天真是追悔莫及呀!虽然我杀了陈财主替她报了仇,可是……”
      高柴禾垛子热泪盈眶:“我心爱的女人再也活不了了!兄弟,大哥心里苦啊,苦啊!”
      高柴禾垛子嚎啕大哭,一时间反倒弄得延宗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延宗唤了几声:“大哥,大哥……”
      可高柴禾垛子沉浸在情感的漩涡中,难以自拔,隆延宗感同身受。
      县政府大门口,隆延宗走来,警察立刻立正敬礼,但他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他走进大院,一步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心情沉重。
      办公室门前,延宗愣住了,里面传来了瑛娘的声音。
      此时的瑛娘仍在练习怎么说服延宗:“隆延宗,咱俩从小就认识。我在祠堂里不见天日,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可怜我,常去给我送刚出锅的包子,香油和的馅儿,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心人。”
      瑛娘回忆着过去,有些感动:“洪凤鸣虽是个大小姐,但现在比我还可怜!疼她的叔叔不在了,爹娘也早就死了,回桐城老家没人收留。花一样的年纪错过了,想找个像样的婆家难啊!这一切都是因为隆家!你知道吗?她现在最需要你这样的好心人!你们有过交情,她对你有情,你要是对她也有意思,你们俩就将就将就吧?”
      说到这,瑛娘停住了,自责道:“哎呀,我说的是什么狗屁话?隆延宗跟洪小姐本来就是天造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怎么能叫将就呢?我这张笨嘴,还答应了人家洪小姐来当媒人,我哪会说媒啊!”
      瑛娘说的一切,门外的隆延宗听得是一清二楚。
      办公室里,瑛娘一个人在屋里踱着步,叹了一声:“我跟洪小姐也认识六年多了,起初我恨她,恨她跟我抢男人,后来知道那是误会!洪小姐是好人,那年在法场上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救下我的命。”
      瑛娘随即否定了自己:“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儿,跟你说了没用。”
      隆延宗在门口沉思着。
      瑛娘想了想,决定用比较法,她严厉道:“我告诉你,洪小姐出身名门,知书达理,人长得漂亮,我要是跟她比起来,我是掉在地上飞不起来的麻雀,她是天上的凤凰,你难道眼瞎吗?你要是连她都看不上,还能看得上谁呀?隆延宗啊隆延宗,你不娶媳妇不是又要害得我背上妖女的罪名吗?”
      瑛娘说着说着又愣住了:“哎呀,怎么又说到我了!我凭什么跟洪小姐比?这里边没我的事儿,我今天是媒人!”
      瑛娘调整情绪,再次捋顺思路:“隆延宗我告诉你,洪小姐是难得的人才,娶了她,是一辈子的福分。我这辈子没给别人说过媒,就给你当这一回媒人,你别不识好歹!”
      瑛娘生着气,她带着情绪转过身来,可没想到隆延宗早已进门,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
      瑛娘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延宗笑了一下:“二嫂怎么在我办公室,你要给我当媒人?想给我说哪家的姑娘?”
      看到延宗满脸的笑容,瑛娘愣住了:“噢,对呀,我是专门来给你说媒的……我突然想起一个特别好的姑娘,跟你在合适不过了。”
      延宗装作浑然不知:“谁啊?”
      瑛娘用手指着办公室后面那扇门:“她就住在你这后面,洪凤鸣洪小姐啊。”
      延宗道:“洪小姐?对啊,洪小姐是个好姑娘,之前我就很喜欢她,一直想追求她,怎奈她在为叔叔守孝……前县长洪凌志先生已经过世三年多了,守孝也该结束了吧?都怪我糊涂,成天忙,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忙忘了,我早就该向洪小姐提亲了。”
      瑛娘闻言无比诧异。
      延宗转而微笑,对瑛娘道:“不过婚姻大事还是应该请个媒人,既然二嫂愿意替我做媒,那就有劳二嫂了,延宗在此谢过。”
      说着,隆延宗一抱拳,深深鞠了一躬,瑛娘傻眼了,她张大了嘴,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隆延宗抬起头来,看着瑛娘,那笑容很中肯。
      “啊……我这就去给你说媒去。”
      此时的瑛娘倒像做了贼一样,慌乱了起来。
      洪凤鸣房里,洪小姐闻言“腾”的站了起来:“隆延宗答应了?”
      瑛娘连连点头:“啊,他早就对你有意思,其实我这媒人也多余,你们俩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我还没捅呢,就破了。”
      洪小姐笑了:“柳瑛娘,谢谢你!啊,不对,我应该说多谢二嫂。”
      瑛娘有点不好意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谢啥?”
      此时的洪凤鸣很理智,瑛娘却显得有些慌乱。
      瑛娘尴尬地笑着,没想到洪凤鸣主动问道:“那……二嫂,结婚的日子定在哪天呀?”
      瑛娘一愣:“这个……得回去让奶奶和婆婆做主吧?”
      洪小姐摇头:“其实也不用。这样,我过去跟隆延宗商量,我们商量好了,请二嫂回去跟长辈们禀告。”
      “啊……也行。”
      事情发展地如此顺利,让瑛娘有点傻眼。
      县长办公室,那扇“尘封”了三年的门被打开,洪凤鸣走了出来,瑛娘跟在身后。
      隆延宗看到洪凤鸣,有些尴尬,可洪凤鸣身后的瑛娘比谁都更尴尬。
      洪小姐说:“隆延宗,二嫂来说媒了……”
      延宗道:“噢,若承洪小姐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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