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沂说:“不是,其实不是我收服的她,她其实是没去处了,我抓住她的那天,为了把她偷的钱包从她怀里抠出去,差点被她撕烂了两只手,然后我就问她,问她要钱是干什么的,她除了咬就是嘶吼,不是那种尖声叫喊,就是闷吼,那种德国黑背看见劫匪的声音,呼呼的。”
但她始终年幼,力不如人。
加上江清沂把自己的钱掏出来给她,问她要干什么去,取得了她的信任。
然后,她疯狂地带着江清沂奔跑,跑出去两个村口,钻进荒凉的田间地头,扎进她自家的小院里。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家具,没有厨房,没有厕所,荒草丛生,满是黄土的地上铺着散发恶臭的棉絮,带着血,结着脓,到处乱扔着针头、注射器、还有火柴和乌黑色仿佛沥青一样的、半凝结的东西。
当年的赵光光,穿着穿底的球鞋,在这样的院子里,无头苍蝇似的乱跑,途经之处老鼠四散、蚊蝇乱飞。
她嘴里喊的是“爸爸”。
从那个穿着脏到看不出颜色的衣裤、剃着一个光头的孩子眼里,云栾煜仿佛看见了一个阴天,沉闷、寒冷,一口锅一样的天空压在一个破败的院落上空,罩住里面的一团死气。
而赵光光作为院子里唯一的活物,只有那样一个濒临腐烂的父亲。
“她妈不知去向,是逃了还是改嫁了,没人知道。”江清沂说。
她当然有努力寻找,但是很遗憾,错误的人生都一样,没有来处,无迹可寻。
有时候她看着赵光光,会想象她母亲是不是个美人。
毕竟赵光光打扮起来很好看。
而她的父亲,在江清沂看见他的那个片刻,已经分辨不出面目。
“我有时候怀疑,赵光光其实是记得那个场面的。当时,我追着一群老鼠,扒开一堆荒草就看见那个倒着最后一口气说话的人。”
“他是自言自语,我觉得是最后一场幻觉吧。但是赵光光不懂,她还是爬过去把他往起拽,一边把口袋里的糖往他嘴里塞,没用的。到了常年用那种东西的地步,那种人身上早都烂了,他也没穿裤子,我就把衣服脱下来,给他挡上。”
江清沂清楚地讲述,并不沉重,但仍然在结束时总结说:“苦了赵光光了。”
云栾煜沉默地点头。
江清沂想了想,忽然说:“她要是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你这么斯文体面,她一定会拼命做个白雪公主。”
云栾煜笑笑:“她已经是个白雪公主了。”
江清沂也傻乎乎地乐:“可惜晚了一点儿。她要是没毛病,照这个模样长大了,该嫁个多好的小伙子,到时候跟我求亲的人,得把我的门都挤炸掉。”
云栾煜说:“你。”
他想说“你可以这么教给她”,又想说“你不欺骗她是对的”,但是到底怎么样是为她好,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刻的人生,对赵光光来说,算好了。
原来,在那双恍若钻石的眼睛深处,沉淀着的不是清空白云,而是堕落和污秽。
她记得吗?
第二百四十二章 无迹可寻[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