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控诉他一生,他也不会对你母亲愧疚,但血缘关系无法斩断。在我看来,他对你的容忍和爱护,已是一位极负责任的父亲了。”沈彬认为钟玉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到上海才多久,他负责我才几天?容忍和爱护?他对钟秀倒是真正做到了一位慈父。”她觉得最好笑的是,一个比她来的还晚的人,跟她说父亲对她负责任。真是莫大的讽刺!“我是被他亲自赶走的!”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等你自己回家认错。”沈彬的口才怎么都能接。
“认什么错?”钟玉的口才更好,“哦,钟秀的那几个男朋友是我找的,她的订婚是我破坏的,她拉我摔下楼受了伤,也是我不对?我错得离谱啊!”
沈彬叹口气,低头认输:“我说不过你,但阿媛必须留下,大不了你自己开她薪水。如果你连这件事都不答应,那就只能惊动周老太爷了。”这是易兴华的杀手锏。
钟玉没回答,也无法回答,因为她全身疼到极点,脑袋疼到眼前发黑,彻底晕了过去。
“二小姐!”阿媛第一个察觉到钟玉的异样,发出惊呼。
沈彬即刻抱起钟玉,冲出了房门。
不久,易兴华就得到了钟玉的消息。钟玉经过楼梯那一摔,轻微脑震荡,腿也有骨裂的可能,必须留院观察。怪不得钟玉会愤怒,明明摔得比钟秀重,却只因为钟秀会撒娇会喊疼,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唯一值得他庆幸的,大概就是唐凤梧的反应了。出乎别人意料,那个理智到不近人情的孩子,第一次那么直接的,表达出了对钟玉的关切,是他期待已久的,并且证实了他的方法没有用错。
“你帮我盯着她,别让她惹事。”易兴华叮嘱沈彬。
沈彬的语气居然存有反驳:“二小姐站都站不起来,还能惹事吗?”阿媛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跟他说的时候,他都替钟玉觉得愤怒,因为他能感同身受,那种失去家失去至亲的痛苦!
易兴华敏锐地看沈彬一眼,沈彬自知泄露太多情绪,急忙低下了头。
“她像我年轻的时候,太倔强,不知道家是什么,更不明白家族的含义。”易兴华和缓语气,“算了,随她去吧,你要天天跟着她,她更蹬鼻子上脸!”
沈彬没抬头,干脆道“是”,已经找回他应有的位置。他只是一个暂时栖身在这里的人,离名正言顺住在这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忘乎所以,就会失去一切。
唐凤梧拎着箱子走出房间,打算离开易家。
当初,看似是钟秀的出现让他改变主意,搬了进来,但内心真正的理由却是因为钟玉。也许,这就是外交职业的诟病吧,自己和自己都在搞外交,每每隐藏了真心意,用冠冕堂皇的包装,达到自以为是的满足。随着钟玉的离开,自己毅然而然要离开的决意,才让唐凤梧醒悟。当初搬进来的理由,就是他今天要离开的理由。
唐凤梧经过走廊,忽然有人抢走了他的手提箱,回头一看却惊讶不已。
“三小姐?”居然是钟秀!
“我承认,今天的行为非常冲动,但请你相信,我不是故意诬陷她,而是真得以为是她计划的。你来找我之后,我也仔细想过了,这事可能是误会。”钟秀的性子敢爱敢恨,“不过我并不后悔。她给这个家带来的,就是无休止的麻烦,为了家庭的和睦,我希望她离开。对于伯父伯母受到的惊吓,还有影响到了你的心情,我为此向你道歉。”
“三小姐——”她不需要向他道歉,毕竟是他一直没有表明态度导致的。
“你听我说完!”钟秀果断打断,“你是父亲请来的贵客,如今两家又在商议生意上的合作,请你不要离开。婚事不成,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唐凤梧望着钟秀,心知她对爱情的态度十分坦率,不缺不求,没有负累。这一点,令他钦佩。女性在男权的历史长河中受到了压迫和禁锢,而今能见到意识如此自由的钟秀,让他处于忧国忧民的心态找了正面积极的出口。历史在向前进,民国虽然还很新,至少没有倒退。
唐凤梧笑了。
钟秀马上问:“你不走啦?”
唐凤梧点了点头。女孩子都那么大气,他不能太过小气吧。
钟秀松了口气,这才喊探头探脑的素菊:“素菊,赶紧来扶我一下,浑身上下都疼啊!”
素菊赶紧冲出来,把钟秀扶回房里去了。
唐凤梧失笑,沉吟片刻,提着箱子,也回房了。
趴着门缝的素菊急忙禀报:“三小姐,唐先生真得回房了。”
钟秀爬回床上,盖好被子,神情有点忧郁:“素菊,我那样对待二姐,是不是太狠心?可我受了她那么多气,应该是能算抵消吧?就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会儿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三小姐是好心肠的人。”素菊拉了灯,“您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
素菊走了,钟秀却干瞪着床顶,怎么都睡不着,最后索性下了床,打开窗户吹风,冷静一下忐忑不安的情绪。
夜空有一点红点。
钟秀眯起眼,渐渐发现那是一只巨大的风筝上挂着的红灯笼。而那只大风筝,是不久前陆培和她一起踏青时放的。
陆培?钟秀刚想到这个人,就听易忠在花园里喊——
“大半夜的,放什么风筝啊?你谁啊!”
陆培!钟秀心有所悟,却生不出气,反而被逗笑了。这人,真让她讨厌不起来,太会玩太会闹,和她简直一国的!哈哈!
第29章 大风灾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