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星华,明天又不知会轰炸哪里,谁都不知道生命会何时终止。所以,不管今天生了什么,对你的冲击又有多大,谁都不能阻止我说自己想说的话。易钟玉,你听好了,我不要什么喻五小姐,我就认定你了,别想将我推给别人,没用!”一直都只认定了一个,从他十二岁开始。
钟玉忽然知道,沈彬说的是真话,或者说她一直是有些明白他对自己的感觉的。但她心里装着唐凤梧,眼里始终看不下这个人而已。
沈彬抱住了钟玉。当他走进喻家那道门时,他发现自己很淡然,反而只是惦记着为唐凤梧而去的钟玉。也许,他真正想要的,一直是这个聪慧的女子,开启了他的新世界,引领他成就了自己,又对他的所有了如指掌。也许,他想要改变自己卑微的出身,也是为了让她看得上自己而已。
“我不是你最爱的人,可我一定是最爱你的那个人。如果这座城市真会毁灭,明天都要死在战火里,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地离开。”他,愿意与她,同生共死。
钟玉在沈彬炽烈的怀抱里,慢慢柔软下来,抬起手,望着那枚钻石戒指。他的话,击中了她的心。战争的阴云笼罩着这座城,毁掉了她用心守护的家业,唐凤梧始终都没有为她改变原则,她真得很孤单。至少这个人的陪伴,她不讨厌,和他有共同话题,更重要的是,不用委屈她自己。
多讽刺,父亲当初的安排,她曾那么反感,但最终,扎扎实实走上了他为她选的路,他为她选的人。
良久,沈彬放开了钟玉,忐忑不安地问:“你的回答是什么?”
钟玉吁口气:“我累了,要休息,你可以走了。”
沈彬的情绪从失望、愤怒,到绝望,转身快步往外走。
“用我的戒指来跟我求婚,你以为,谁会答应这样的求婚呢?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算了,她的心累了,选择沈彬,让自己舒坦点吧,至少能一起发财。
沈彬陡然回头,吃惊地望着钟玉,问道:“你说什么?”
钟玉伸出手,对着沈彬摆了摆:“沈先生,你的求婚戒指呢?”
沈彬大喜,那瞬间的神情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夜深了,天上的星星让烟雾遮去了,只有寥寥若干。
钟灵坐在星华对面的马路牙上,幸存下来的难民们就这么露天蜷睡着,路灯一闪一闪,令白天狰狞的焦土没那么可怖,但死亡的气息萦绕不去,静寂得令她想要尖叫。
她突然非常思念席维安。那道高大的影子,总能适时出现,将她包裹在最舒适的圈里,为她挡去一切风雨。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八一三之后的上海,枪炮声从未停过,席维安也没回过家。她没有他的半点消息,不知道他在何方,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她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守护身边的所有,以排除心里的惧怕,怕她等来他的噩耗。
然而,今天,星华没了。
“就知道你在这儿。”钟玉一脚微瘸,走了过来,路灯拉长了她的影子,柔化了她尖刻的面容。
“民国七年,星华百货开幕,也是父亲梦的开始。她希望振兴民族产业,繁盛国家经济,盼我中国有朝一日国富民强,不再任列国欺凌。”她的孩童记忆,都围着星华在转,“我本以为,父亲看不到,我们可以帮他实现,让星华进一步壮大,没想到,就这么毁于一旦。”
“等战争结束了,我们重建星华。”心里巨大的震动过去,钟玉已经恢复冷静,还有信心。
“星华在东北的产业被日本人霸占,向星华银行借贷的工厂在战火中夷为平地,广州的分店因唐家退股而结业,如今连百货公司都被炸毁,我们拿什么重建星华。”钟灵诉说残酷的现实。
“父亲怀揣梦想的时候双手空空,最终有了这么大的产业,难道我们连他的志气都没有吗?”白手起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这么有信心?”钟灵怔住,也有些钦佩。其实,她心里清楚,钟玉的经商天分,是她无法比的。
“只要我想要的东西,一次也没有落空过。”钟玉自信笑着,“只要我们活着,工厂可以重建,百货可以重建,整座城市也可以重建。大姐,在我印象里,你可不是对着废墟痛哭流涕的人哪。”谁小看钟灵,必自食其果啊。
钟灵笑了起来。
忽然,废墟那里发出异响,下一秒耸起一个人影。路灯一跳,照亮那人的脸。用丝巾蒙着口鼻,仍然难掩灰头土脸的钟秀,看起来可笑极了。
“你俩到底在那里嘀咕什么啊?”钟秀对着钟灵和钟玉大声说道,“还不快来帮忙,看看有什么值钱东西能拿回去!”一个百货大楼在地下哪。
钟玉鄙视之:“都炸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东西?”
钟灵忽道:“保险箱!德国造的,他们说炸弹也炸不开!对的,要找找看!”立刻跑向了废墟。
钟玉一瘸一拐走上废墟:“我看你们挖,我受伤了。”
钟秀哼了一声。
钟灵好笑:“钟秀,我以为你见到钟玉,会同她抱头痛哭呢。也不知道是谁,听说她压在废墟下,一下哭鼻子了。”
钟秀恼羞成怒:“大姐!
钟玉嗤笑:“真的假的?”
三姐妹在稀疏的星光下,并行废墟上,还能找到一份快乐。
第66章 废墟之上[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