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40。
三板溪水电站。
窗外的天一片漆黑,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面上。
“邹护,开始吧。”邹言九转身面对牛骨和雀羽堆成的祭台,高举枫木羽饰长杖,邹护从祭台前捧起铜盂,里面盛满暗红色的液体。
“月射寒江!”
一声厉喝,一道幽兰光箭伴随着窗户猛烈地破碎声飞进水电站三楼,直奔邹言九的后心。
“以铜为身。”
邹言九头也不回,平淡的一句话吐出,光箭在他背后绽放出一朵蓝色的浪花,却只在他的大氅上留下一个窟窿。
邹护跪在地上,将铜盂高高举起,周围的篝火开始猛烈的燃烧,铜盂内的暗红色液体如沸腾了一般翻涌,铜盂随之开始抖动,邹护双手用力稳住铜盂,整个身体微微颤抖,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风伯助我!”龙婆用沙哑的嗓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声音从楼下传到三楼,电梯井内机械碰撞抖动的嘎吱作响,仿佛有怪兽在电梯内猛烈冲撞,三楼聚集着的九黎人手持戈、殳、矛、戟聚集在电梯口警惕的盯着电梯门,手持弓箭的九黎人则对着刚才被射碎的窗户。
“啊!”一个持弓的九黎人大叫一声,一支白羽箭贯穿了他的胸口,直接钉在了地上,其余持弓的九黎人慌乱的向窗外射箭,但是随即又被一箭射穿一人。
“太古之初,风尚敦素……”
邹言九开始朝着祭台祭拜,全然没有被身后的声音影响,而电梯井里又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天花板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拓石为弩,弦木为弧。”
九黎弓手们已经不敢在窗口露头,躲在了墙壁之后,“砰”的一声闷响,一个背靠着墙的九黎人胸口透出一个血红的箭头,没来得及喊叫,头已经缓缓垂了下去。
“今乃烁金为兵,割革为甲……”
又是“砰”的一声,一支白羽箭透过墙壁,飞向邹言九,箭射在邹言九高举的胳膊上,如同射到了石头上一般被弹开。
“树旗帜,建鼓鼙,为戈矛,为戟盾。”
邹言九丝毫不受影响,继续着自己的祭拜,刚才被扶到后面的屠游在两个九黎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回祭台旁边,胸口刚才已经结痂的巨大伤口开裂了几处,鲜血从裂口的位置溢出。
“圣人御宇,奄有寰海,四征不庭,服强畏威……”
邹言九没有看屠游一眼,而屠游也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扶着他的两个九黎人将他放下,他缓缓跪在地上,闭上双眼,口中开始默默念词。原本被月光照得通明的仪式现场逐渐笼罩在黑色之中,猛烈燃烧的篝火也只透出暗淡的红光。
“伐叛诛暴,制五兵之利,为万国之资。”
没有了月光,窗外的射手似乎失去了准星,一支从破窗射进来的白羽箭没有命中任何人,只是狠狠地钉在了地板上,箭头完全没入水泥地面。
“皇帝子育群生,义征不德。”
电梯间的震动声逐渐减弱,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电梯间的显示屏显示着电梯正在上楼,伴随着齿轮和链条嘎吱嘎吱的异响。
“戎狄凶狡,蚁聚要荒。”
伴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3楼,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壮硕的人影从电梯里缓缓走出,他手中的长刀上沾满粘稠的鲜血,从刀尖滴答滴落,他身后的电梯墙面上是一片飞溅的血浆,电梯地板上一个黑色的瘦小的身体缩在一角,一个圆滚滚的物体在另一个角落伴随着电梯的停稳轻微摇晃了一下。
“今六师戒严,恭行天罚,神之不昧,景福来臻……”
手持长兵戒备的九黎人发出愤怒的吼声,一股脑冲向那个壮硕的人影,“嗖嗖”几声,又有白羽箭冲着吼声发出的方位飞了过来,人群中随之有人倒地。
“使鼍鼓增气,熊旌佐威,邑无坚城,野无横阵”
长刀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光,暗红的血浆喷射到天花板上,同时传来“咚”的一声,随后是金属物体落地的“当啷”声。
“如飞霜而卷木,如拔山而压卵……”
跪在地上的屠游发出绝望的嘶吼声,胸口的血痂完全崩裂开,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九黎之君,佑我子民!”屠游用尽最后的生命力,枯槁的身躯倒在地上,九黎人众的喊杀声突然开始变成粗吼的牛叫声,身上肌肉暴起,头上冒出牛角,刀光闪过不再是凌厉的撕裂声,而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火烈风扫,戎夏大同……”
窗外的白羽箭没有再贯穿九黎人的身体,而是深深地钉在了他们身体上,刀砍在金属上发出的“当当”声如打铁一般,多声碰撞后终于传来一声沉重的倒地声,发出巨大的震动。
“允我一人之德,由尔五兵之功!”
伴随着几声倒地声,邹言九高声喊出最后一句祭文,邹护手中的铜盂“砰!”地炸裂,把他掀倒在地,而铜盂中暗红色的液体完全化为了暗红的蒸汽,冲向祭台,蒸汽如同火焰一般点着了祭坛上的牛骨和雀羽,祭台发出血红色的光,如火焰般摇曳着。
“砰!”
伴随着最后一个九黎人沉重的倒在地上,壮硕的人影踏着堆积的九黎人尸体走向祭台,屋内的黑雾逐渐散去,月光重新照进窗户,照在满地横七竖八的九黎人尸体上。
月光照亮了壮硕的人影,满是横肉的胖脸变得清晰起来。
“如果我没认错,阁下是奎木狼李雄吧?”
完成了仪式的邹言九缓缓转过身,微笑的看着来人。
“毕月乌既然来了,也别躲在月光的阴影里了,你不想见见你的宝贝儿子吗?”邹言九朝着窗外语气中带着嘲讽。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窗户跃进来,金绳阳手中握着象牙色的长弓,眼神瞟了一眼角落里柱子上的金绳阳,又面无表情地盯着邹言九。
“天宫果然不同凡响,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可惜你们晚了一步,九黎之君即将重现人间,九黎的复兴终于在我手上实现!”邹言九仰天大喊,身后的祭台发出更加强烈的红光。
“九黎的败类,你该去向无辜的同胞赎罪了!”
李雄长刀平举,圆润壮硕的身体像出膛炮弹一般冲向邹言九,金绳阳拉弓满弦,一连三道幽蓝的光箭随着李雄一起飞向邹言九。
“风起大荒!”
邹言九将枫木羽饰杖在地上一跺,一阵猛烈地狂风吹起,三道幽蓝的光箭被瞬间吹散,刚冲到邹言九面前的李雄像撞上墙壁一般被弹回,向后翻滚一圈落在地上,又和金绳阳一起向后连退几步,才弓步弯腰勉强扛住狂风,而地面上的九黎人尸体像风筝一样被吹起来,纷纷撞在墙上、天花板上,天花板发出“嘎嘎”的崩裂声,巨大的龟裂纹在天花的墙面上蔓延开。
“咔嚓!”一声巨响,李雄和金绳阳身后的天花板和墙壁被狂风掀飞,巨大的混凝土块飞落在大坝上和水库里,留下光秃秃的电梯井,断裂的天花和墙体上裸露出的钢筋像麻花般扭曲,九黎人的尸体也伴随着狂风被吹散在空中。
“妖术到此为止了!”
李雄低喝一声,长刀横在身前,把自己深蹲成球状,又奋力一跃,发出破风的啸声又冲向邹言九。
“当!”的一声,李雄的刀狠狠砍在邹言九的枫木羽饰杖上,迸发出一阵火星,狂风瞬间停了下来,金绳阳连忙搭弓,一束月白色的光箭像白练一般飞向邹言九。
“雾起四野。”
伴随着邹言九的声音,白练飞入一阵浓雾,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李雄随即向刚才邹言九所在的位置一连挥了三刀,却刀刀砍在空气里。
“月下飞天镜!”
金绳阳右手指天,迷雾中开始透入微弱的月光。
“小心!”李雄一个箭步冲到金绳阳身边,长刀一挥,“当!”的一声打落一支飞矛。
“嗖!”又一支飞矛从迷雾中刺向金绳阳,李雄长刀缠头裹脑,又凌空挡下。
月光越来越亮,李雄可以看清更远出飞来的长矛,他持刀护卫在金绳阳身边,把四面八方射来的飞矛一一斩落。
“他在拖延时间,直接攻击祭台!”
金绳阳敏锐的感觉到邹言九并没有全力攻击他们,更像是在拖延他们的行动。
李雄透过迷雾看到了被月光微微照亮,正散发着红色光芒的祭台,他长刀一挥斩落又一根飞矛,一个箭步冲向模糊的祭台。
一阵黑雾从侧面扑向李雄,李雄迫不得已急停闪躲。
“寒鸦万点!”金绳阳左手弃弓,掏出一支黑色的尾羽凌空画圆,顿时黑色尾羽化作无数乌鸦,将金绳阳环绕,一部分乌鸦用身体阻挡空中的飞矛,被飞矛射中的乌鸦又化作一片羽毛落下,而更多的乌鸦冲着纠缠李雄的黑雾而去,黑雾被乌鸦轮番猛扑,连连后退,李雄腾出手直奔祭台。
更多的月光照进建筑内,几乎将雾驱散,李雄已经清晰地看见了祭台,他将长刀双手举过头顶,朝着翻腾出红色火焰般光芒的祭台砍去。
“当!”的一声,李雄的长刀再次被邹言九的枫木羽饰杖格挡,这一挡让李雄的长刀被弹起,整个人也后退了两步,而邹言九握住长杖的双手虎口处也渗出了鲜血。
“奎木狼果然不复当年之勇,这一击换做当年想必我现在非死即残了,你们来得太迟了,仪式已经完成,即使你杀了我,也无法阻止九黎之君重现人间。”邹言九再次持杖矗立在祭台前,虎口流出的血顺着灰白色的长杖缓缓向下流淌。
“邹言九!你这个九黎的祸害!为了你的野心,竟然动手屠戮同胞!你对得起九黎五千年的历史吗!”李雄冲着邹言九破口大骂。
“李雄!你作为九黎后裔,不思复兴九黎,反而加入天宫阻止九黎的大业!你就对得起九黎的历代祖先了吗?刚才是谁用九黎刀术亲手斩杀了最后的九黎嫡传族裔?”邹言九也毫不示弱得向李雄发难。
“九黎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五千年,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九黎的后代也不再被视为蛮夷,享受着平等的对待和充分的尊重,只有你们这一支所谓的嫡传族裔还做着复兴九黎的春秋大梦,你们放不下的究竟是九黎的子民,还是自己的贪婪?”李雄双手持长刀,再一次冲向邹言九。
摆脱了乌鸦纠缠的黑雾凝聚成人形,正是九黎最后一个的巫邹护,邹护跪在地上,双手向地面注入黑红相间的光,“物换星移!”
李雄一刀狠狠地砍在了地面上,在混凝土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地刀痕,而邹言九和祭坛都偏移了数米的距离,转移到了邹护的身边。
第十章——风沙起[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