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茹菁惊叫着醒了过来。
当她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看见病房的场景,惊恐着要爬起来,一直静静坐在她身边的李庚长轻抚薛茹菁的额头,一股平静的力量缓缓输送而来,薛茹菁才又安静地躺了下来。
薛茹菁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她的脸上隐隐作痛,又十分的闷热,她小心翼翼地用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摸到的是一层厚厚的纱布。
“我的脸?”她声音颤抖着望向李庚长,期盼着能得到一个好消息。
李庚长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护身符替你挡下了大部分的伤害,但距离太近,高温还是会灼伤皮肤,你好好修养,组织上会给你制定最好的康复方案。”
“我不要!不要!”薛茹菁听完之后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把病床上的枕头、被子、床边的吊瓶架全都掀翻在地,“我的脸!我要我的脸!”眼见她要伸手去撤脸上的绷带,李庚长又用手轻抚在她额头上,薛茹菁又缓缓安静了下来,侧躺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不住的抽泣着。
“老李,我错了,对不起……”薛茹菁的哭声越来越急促,整个人都在抽搐,气息断断续续,“我不该带他们进去,我不该逞强的,都是我的错……他们全没了,全都没了……”
“小文和阿峰他们本来准备2000年第一天领证结婚的,张哥有个那么幸福的家,娜娜还盼望着能赶上国庆阅兵,因为我,他们都没了……都是因为我…………”薛茹菁用手狠狠地拍打着病床的铁护栏,强烈的疼痛感依然无法抑制她的内心的悲痛,她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同伴在她面前被烈火活活吞噬,她的鼻腔里仿佛还能闻到那股让人作呕的焦臭味。
“我们都是战士,牺牲总是难免的,这次最大的责任不在你,是我误判了敌人的企图,即使你没有贸然行动,突击队也会中敌人的陷阱,所以你也不要过于自责,我会将客观的总结报告提交组织,接受组织的惩罚。”李庚长轻轻拍着薛茹菁的后背,哭得精疲力竭的薛茹菁也慢慢睡着了。
文山湖边,薛茹菁仍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她的脸正在慢慢发生变化,那张俏皮、可爱的娃娃脸开始浮现出渗人的颜色斑驳的疤痕,遍布大半张脸,一直延伸到右耳后,烧伤的头皮无法重新生长头发,整个右侧脑袋突兀着裸露的红色伤疤,与薛茹菁恐惧的表情配搭在一起,充满了恐怖的色彩,她用幻术隐藏了18年的真实相貌被恐惧揭露开,周围的烈火渐渐消退,却又变成了镜面组成的空间,面前、身后、头顶、脚底、左右都是镜子,薛茹菁在镜子里看见自己那张五官扭曲的脸,惊恐地捂住双眼,跪在地上痛苦的嚎叫,她所有的骄傲被彻底击碎,恐惧、愧疚以及一直逃避的现实让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凄白的月光照在文山湖的湖面上,而苏玉湖正站在湖心,她右脚角尖轻轻点在湖面上,如同点在玻璃舞台上,宛若一个芭蕾舞演员,即将表演自己的独角戏。
她始终闭着眼,不让自己的五感受幻术影响,用她的第六感去察觉周围的一切。
但周围除了寂静,只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苏玉湖不知道这股血腥味来自哪里,似乎来自距离她很近的地方,但却又有一种缥缈的感觉。
“噗呲”一股鲜血凭空溅在了苏玉湖的脸上,她内心一惊,轻轻拭去脸上的血迹,以血为媒,她终于清晰地感知到在另一个幻境空间里发生的事情,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惊慌的神情。
金重明在他的幻境中陷入了苦战,他的脚下已不是原本的文山湖岸,而是一片滩涂,背后是嶙峋的礁石,面前是茫茫的大海,漆黑的海面上月亮的倒影支离破碎,原本金重明试图用“月下飞天镜”识破幻境,却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拉入了另一个新的幻境,作为土生土长的鹏城人,他知道这里依然是文山湖,但不是现在的文山湖,而是四十多年前,还未填海造陆时,当时尚无鹏城大学,只有一个荒芜的海滩,无数试图从海上偷渡到对岸花花世界的苦命人,命丧大海后被海浪带回这篇海滩,文山湖极阴之气就来源于此,怨气聚集、哀鸿无数,而此时他们化作一只只水鬼,披散着海草般的头发,用扭曲的姿势顺着潮汐爬上海滩,原本就惨白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蓝白色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最先上岸的水鬼已经被金重明一箭箭钉死在海滩上,原本在陆地上行动缓慢无力的水鬼,此时却以越来越快、越来越凶狠的姿态向金重明扑来,嘴里发出渗人的嘶吼,仿佛在诉说自己的怨恨。
“重明!”月光下的苏玉湖显得孤独而又无助,她已经透过那一抹鲜血感知到了正在苦战的金重明,但是被幻境隔绝,她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她再次回想起在三板溪,金重明独自面对漫山遍野的山魈时,那遍体鳞伤的样子,以及自己当时同样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弱小,还是帮不上重明……”苏玉湖睁开眼,她的双眼正向外溢出丝絮般的白光,“重明,坚持住!”
第二十一章——月下孤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