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他手,起身坐在床边道:“你莫乱动,我不哭了。”
杨逸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沙哑道:“琴丫头。”
岳湘琴哎了一声应她,但杨逸又不说了,急道:“你要说什么?”
杨逸微笑道:“没什么啊,便是想要叫你。”
岳湘琴身子一颤,心道:“遭了,小王爷本是什么都不愿往心里藏的人,此次经历这么大变故,怎还笑得出来?”
杨逸低声道:“从此以后,我便没有师父啦。”
岳湘琴心又跌一层,实在是琢磨不透,按理来说经此大难,便是哭啊闹啊都是情理之中,唯独不该像现在模样,宛如什么也不曾发生,平静得失常。
杨逸见岳湘琴不说话,笑道:“你可知我怎么从山腹中出来的?”
岳湘琴哪有心思去猜,只是摇头。
杨逸续道:“乃是雨师用紫薇星盘施展了奇妙法术,将我送了出来。”
岳湘琴愕然,雨师怎会相救杨逸,忍不住道:“她为何救你?”
杨逸淡淡道:“我也猜不透,她叫我帝瑶,还说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话儿,该是将我认作了其他人才是。”
岳湘琴心道,这是没有可能的,她同老师和应无尘就差将古墓翻过了,雨师之奇,委实不是常人所能想象,怎会认错了人?
杨逸道:“那时我已不想活了,她便将我扔在悬崖上,我直往下坠,立时便不想死了,便死死抓着崖壁,心中想着师父最后说的话,他老人家告诉我,我是谁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自己想要做谁,但当我不断往下掉的时候,那时才知道,无论我想做谁,亦或我是谁,都得先活下去啊……”
岳湘琴仍是不明白,杨逸说的话并不能解开她心中的迷惑,复又想到,雨师既然有此大能,能送杨逸离开,是否老师也并未被深埋地底?忙问道:“雨师为何救你?老师呢?是否也出来了?”
杨逸眼中悲痛神色一闪即逝,平静道:“她用炼魂术占了晴姑娘身体,同凡人无异,仅仅将我送了出来。至于为何救我·······”
他脸色忽地一变,额头青筋暴起,表情分外狰狞,咬牙道:“她让我出来杀尽蜀山满门。”
岳湘琴陡然一惊,自她和杨逸相识以来,从不曾见过杨逸有这表情。
杨逸低沉笑道:“雨师本要杀应无尘,我却放了他走,呵呵······是我将他放了,我放了他来害了自己师尊!”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一般。
岳湘琴猛地一抖,实被杨逸吓得不轻,方才他还平静如水,不料瞬间如怒海滔天,其中反差之大,委实吓人。
杨逸似乎对自己的变化毫无察觉,冷笑道:“我在山腹中本是不想活了,她便将我扔下悬崖,让我想想,我都做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我不想任何人死啊,他们却都要我死,琴丫头,你说我可笑不可笑?”
岳湘琴忧心忡忡道:“小王爷,你莫再说了!”
杨逸虽在问她,实是恍若未闻,猛地坐起,嘶声道:“所以我不想死,我要活着,我杨逸发誓,必将杀尽蜀山三十六观所有人!”
岳湘琴大急,害怕他再乱动引动伤势,忙将他紧紧抱住,泪水忍都忍不住,温言说道:“小王爷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要杀谁我都帮你,但我求求你,现在不要说了。”
杨逸想要将她挣开,双眼血丝密布,狠狠吼道:“为什么不说,我何曾对不起谁?我可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为何偏偏要杀我?害我短腿,杀我恩师,此仇不报,我是人么!”
岳湘琴见他完全失控,宛如走火入魔了一般,更是不愿松手,哭道:“老师没了,你还有我啊······你断了腿,我岳湘琴发誓,今后我就是你的双腿,誓要带你看遍朝阳晚霞,枯叶繁花,陪你秋冬春夏,你要报仇,便是碧落黄泉,琼楼九天,我也陪着你去,小王爷······你还要琴丫头啊。”
她泪水随着脸颊滑落,将杨逸衣裳都打湿了一大片,好一会儿才感觉杨逸不再挣扎,奇怪得问她:“琴丫头你哭什么?”
岳湘琴一愣,忙将他放开,睁大眼睛盯着他看,见杨逸神色平静,双目澄清,也正疑惑的看着她,不由奇道:“小王爷你是在逗我玩么?”
杨逸不解道:“你说什么?我怎么了?”
岳湘琴见杨逸不似作伪,登时生出老大疑惑,心道:“小王爷不像骗我玩,是将方才说的话都忘了么?这却糟了,一个人怎么生出了两种极端性格,这该如何是好?”
杨逸见她皱眉沉思,他全然不记得自己方才疯癫模样,只道是岳湘琴又在为他伤势发愁,忙道:“琴丫头你不必为我担忧,我虽然断了腿,但并无太重内伤,过不多久便能好的。”
岳湘琴摇了摇头,兀自不放心道:“你不报仇了吗?”
杨逸奇道:“找谁报仇?”
岳湘琴讶道:“道尊和蜀山三十六观害了老师,你不找他们报仇吗?”
杨逸沉思半晌,摇头道:“师父掉入火海之前,千叮万嘱,让我不要记恨于他人,道尊并未做错的,道门镇妖,则能让雨师这般厉害的人活过来?”
岳湘琴心中登时明了,心道:“小王爷并非忘了仇恨,而是将仇恨全部藏了起来,藏在何处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唉,这却如何是好?只怕日后他心中仇恨钻了出来,又和方才一般,那时怎办。”
她从不曾见过有人同时能拥有两个如此极端的性格,一个如水,一个似火,她绝不愿杨逸狰狞一面再出现,道:“小王爷,我们回洞庭去吧,什么都别管了。”
杨逸皱眉道:“徐世绩呢?”
岳湘琴央求道:“我们不管了好吗?他愿去寻不死魔兵便让他去寻可好,我们不出洞庭,和我们没关系的。”
杨逸心中疑惑道:“琴丫头这是怎么了?往日听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怕拉都拉不住的。”
岳湘琴道:“小王爷,琴丫头求你了好么,不要去管了。”
杨逸犹豫许久,想着李世民深知徐世绩祸心,该是不需他的,其余事情,又和他有多大关系?点点头道:“好啊,我们回洞庭去。”
岳湘琴大喜,又扑到杨逸怀中,不料杨逸此时并未疯癫,立时疼得挤眉弄眼,岳湘琴噗嗤一笑,道:“等你伤好些了,我们立马动身,哪儿也不要去了,回洞庭便成。”
杨逸仍想不通岳湘琴怎地有了这么大变化,问道:“你不管你姐姐了?”
岳湘琴只是摇头,杨逸又问了些话儿,她仍是摇头,心道:“若让你乱走,只怕你又要报仇,我们两人又怎么斗得过蜀山。”
其后时日,岳湘琴心中定了主意,绝口不提蜀山和老师,生怕令杨逸想起仇恨,又要闹着去报仇。
杨逸也直如忘了自己誓言,和往日无异,有说有笑。
便这般平平淡淡,又过了七日,杨逸身上其余伤势都差不多愈了,唯独腿伤太重,仍不能下床,怕是右腿就此废了。
岳湘琴去猎了雪鸡,烤来同杨逸吃,坐在床边笑嘻嘻道:“再过个七八天日子,我便能扶着你走出长白山了,那时雇辆马车,出关就再也不回来。”
杨逸皱眉想了想,笑道:“好啊,再也不回来。”
第122章 人格两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