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走到柜前取了一盏老旧的煤油灯和一小捆干柴径直向小屋外走去,边走边摇着头叹息,“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呀。”
我看着老人佝偻的身形恍然,原来这间相对舒适的屋子是老人给那个死人准备的。
老人蹲下身子划拉着火柴,“你身上有伤吧?”
我被老人自沉寂的夜里冷不丁的一句话问得楞了一小会,腹部新缝合的伤口连着五脏六腑抽抽得疼,缓缓点了头,“被劫道的捅了两刀。”
“不像,不像呢,治过啦?”老人自燃起的柴堆里抬起了头,闪着火光的老眼盯着我念叨着。
我顾不上老人嘴里指的什么不像,勉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歪靠着,嘶着冷气点头,“治过了。”
“我来给你看看。”老人仔细得就着那小滩的积水搓了搓手,弓着腰便走到我的近前。我说不清是不是该相信一个只会治头疼脑热的土郎中,但却着实拒绝不了他这份朴实的热情,便掀起了湿哒哒粘在肚皮的衣摆,给他看结了血痂的伤口。
老人眯着眼睛瞅了瞅,似乎看不清楚,又起身取来了煤油灯,“乖乖,咋发炎了呢。”
说完老人放下了他擎着的煤油灯,自后腰上摸出一支旱烟袋,就着燃起的篝火嘬了两口,拧着眉头坐回我身边,“不好办呢,山里头倒是有些治刀伤的草药,可是我要去了,你这一晚上都不好熬啊。”
我已经疼了满脑门子的汗,笑了笑说:“没事,我有药,死不了。”
我在老人疑惑的目光下抬起手,指了指堆在一边角落里的黑袋子。老人起身拿过了那只滴水的袋子,扒拉着。他手上拿了一个瓶子,借着火光拧着眉毛看了看又递到我面前,“写的啥子,你给念念。”
“念不了,我只知道一天要吃四次,一次吃六粒。”我摇了摇头,那瓶子上写的英文以我的水平能认得用法用量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算啦,早些睡吧,明天我把他埋了就去给你寻药,你有电话的没?”
我迎着老人希翼的目光摇头。
“那好吧,你先跟我住段时间,等你伤好利索了,我再送你回川奘线。”老人咂巴了一口含在嘴里的旱烟,放在鞋底磕了磕起身,“晚上风大,早些睡吧。放心,虫蛇鼠蚁的还不敢来我这个破屋。”
说完,老人自顾自得合衣卧在火堆的一侧,我听着老人自叹息中转过身背对了我。我在阵阵疼痛中团弄着手心里自药瓶中倒出的最后六粒药丸,喝了口水,在老人的鼾声中吞咽了下去。篝火噼噼啪啪得烧着,不知燃的是什么木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香气,沁人心脾。我侧卧着身子,目视着鼾声传来的方向,不一会儿竟沉沉睡了去。
我在梦中回到了我熟悉的七连,看到了挂在我班门口的流动红旗,医生新兵正抱了张威的膀子嬉闹着,王志坐在床铺上对身边的赵刚等人说他可爱的儿子,李涛躺在他的上铺上哼着歌,李伟正拉了王宇、李涛等人在斗地主……
我和每一个人说话,可是连我自己也听不到我说了什么。我走到每个人的面前大喊着,王宇抬起了头,丢掉了手中的四张二和一张三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我。李涛自上铺翻了下来,李伟在匆忙中转身……所有人都在忙碌着,站起身来列出整齐的队。我回头,老班长在一进门的位置跨立着。
他们看不到我,我惊慌得回头,整洁明亮的宿舍不见了,化成一片子弹横飞的火海,每个人都在燃烧,我看见赵刚倒了下去、李涛倒了下去、王宇倒了下去、王志倒了下去……一片焦土上,所有人都死了,我受了惊得躲避着火海飞溅的火苗和子弹拽出的火线,我想要还击却找不到敌人,只能埋着头拼命得逃,我看见七连的宿舍楼在身后轰然倒塌,腾起漫天的黑色尘土。我瘫软在废墟上无力得干嚎着,一个老人跪伏在我的身边,一双枯瘦的老手在焦灼的土地上抠挖着,他是那样的执着,即使抠弯了腰背、抠掉了指甲仍不放弃,我愣愣得看着他,忽然一发子弹穿透了我的腹部,我在剧烈的疼痛中吼出了声音,猛然坐起,那老人正关切得看着我,那双浑浊的眸子透出一丝怜悯。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人一边轻轻抚平我的后背,一边喃喃得擦着我额头的汗。
“孩子,你到底是弄啥的?咋做个梦叫唤成这样?”
我慢慢调整着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定的情绪,我摇头。
老人不以为意:“不想说就不用说,谁都有个伤心的事,么办法。唉,也是一个可怜人呢。”老人说着又看着我
第32章 黑色黎明 第十七节[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