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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星伢子和秋生[2/2页]

百年沧桑华兴村 凌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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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秋生,咱捉泥鳅去!”
      “秋生,这是咱家自己种的红薯,可好吃着嘞!你尝尝……”
      “走,秋生,我带你去烤蚕宝宝吃……”
      从小对吃有天赋的秋生对华兴村越来越有好感。在这里,他可以不用穿皮鞋和礼服准点上学看到老师要弯腰点头叫好。让他开心的是,他可以跟着当地的一帮皮孩子爬到桑树上摘桑椹吃,直到吃得满脸都是紫红色的果汁才尽兴;可以跑到别人家的灶炉前用火钳夹着蚕蛹炙烤着吃,吃得满嘴都是碳灰也没人说他;可以逃学到郊外脱掉鞋子淌进河沟逮小鱼小虾……
      秋生童年所缺少的自由在华兴村找到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留在华兴村真自在!这是少年秋生当时真实的想法。
      阿香对两个儿子不同的行为并没有多加干涉,她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蚕种繁育和蚕丝的加工技术上。她还从丝纺业发达的江南某地聘请了资深的剿丝大师,研发华兴丝纺厂的新工艺。从坯绸到染色,她一丝不苟地指导着厂里的女工学习整个丝纺印染工艺。
      这个时候的华兴村是富庶的。既有果蔬农业公司,也有丝纺产业,还有河蚌养殖珍珠生产加工业。华兴村的第一代归侨在华兴村的投资逐渐有了丰厚的回报,他们开始从资本积累走向了资本扩张。阿香也不例外,她在市区人流量大的地段买下了地皮,盖起了几栋洋楼,租赁出去做起了包租婆。
      而这个时候的星伢子则把全部心思用在了课外读物上,只要一有空,他便往倪校长那里跑。倪校长宿舍里的书可真多,有俄译本,也有英译本。他在那里读到了许多进步书籍,有时候读出了感觉,还会给自己弄个笔名给上海的某家报社投稿。
      星伢子对军事的兴趣和秋生对美食的兴趣一样浓。只要一谈起打仗的事来,他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半天。听说华兴村的几户大户人家买了一批枪支用于自卫,星伢子便上门前去讨教。摸着那些没有装子弹的枪杆爱不释手,恨不得自己有一杆才好。村里那些玩枪的人也乐意教星伢子如何玩枪,星伢子一学就会,拿着汽枪打下了树林子里的好几只麻雀。
      香草多次劝星伢子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好在将来继承产业。可是星伢子却说男子汉大丈夫要冲锋陷阵才是真英雄,守业的事交给秋生就成,并多次提出了参军入伍的想法。
      1932年1月18日,日本僧侣天崎启升、水上秀雄等5人在上海滋事挑衅制造事端,导致矛盾不断升级,最终引发了淞沪会战。
      1月28日,驻守上海的国民党19路军在军长蔡廷锴的率领下与日军展开了血战,上海各界人士纷纷响应,组织了义勇军、救护队、情报队、通讯队等民间抗日组织积极支援前线。
      但没过几天,国民党南京政府因惧怕炮火引向南京,致电十九路军停止抗日。一时激起了国内民愤。学生纷纷上街游行请愿,各界强烈谴责南京政府的不抵抗主义。
      请愿队伍里出现了一张年轻而又熟悉的脸,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熟悉的星伢子。他和倪校长一起双手高举“反对消极抗战”的牌子,高呼“支持十九路军抗战”的口号在游行队伍里显得尤为瞩目。
      十三岁的星伢子此时的个头已经窜到了1.7米,他白皙而稚嫩的脸庞上充满了少年的朝气。此次请愿他是背着阿香来的,连秋生都没告诉。他甚至想过偷偷地溜到上海参加十九路军抗日。
      倪校长也不知道星伢子是啥时候跟着自己进了游行队伍,他为星伢子担心,让他赶紧回家。但最终被星伢子一句“爱国分年龄么?”给硬生生地挡了回去。
      据说那次游行最终以被警署派出的警探遣散失败告终,星伢子也在混乱的游行队伍中与倪校长失散了……
      后来日军派出军舰在长江炮轰南京国民政府,华兴村的一些人选择了离开南京返回了广东中山,也有的携带家小去了海外。华兴村子弟学校在这次炮轰中被夷为平地。倪校长在炮火中为了掩护学生牺牲.……
      华兴村农业公司和丝纺厂在日本军舰的炮轰中严重受损。随着华兴村人的第一次跑难,华兴农业公司和丝纺厂的业务都相继停止了经营。
      阿香和她的两个孩子也在这次战乱中失散了,等到三人再聚时已是物是人非。
      连续几夜,我的梦境里时常出现阿香那块包鹰银的蓝底碎花布。那块布忽儿变成了一个身着碎花棉袄的村姑挎着竹篮向她深情款款地走来,我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那张模糊的脸,但每每她要伸手去够的时候那个人影就突然消失了。
      那个女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这成了我心中一团拨不开的谜。
      陈姓老人提起阿香婆当年的事,常常赞叹她是个人物。还说如果不是因为小儿子秋生也许她晚年的日子不至于那么凄苦。
      李半仙只要一有空就会去当年抱养我的那个巷子口打探消息。时间长了,那里的人也就熟悉了这个健谈又健忘的大妈。有好心的人劝她去附近的医院查查妇产科当年的档案资料,兴许会有新发现。李半仙做这些事的时候,我还蒙在鼓里。
      自从我听史剑谈起香草的故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一下子释怀了。想到香草在白色恐怖下的曲折经历,再联想到现在高枕无忧的生活,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我渐渐淡忘了那块曾经包裹新生儿的花布,也渐渐淡忘了自己被李半仙领养的事实。
      但李半仙没有忘记。尽管她的记忆时好时坏,但解开我身世之谜已经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她隔一段时间就会翻箱倒柜整理旧衣裳,尝试着从中找出那块碎花布。从不写日记的她还记起了日记,在日记里时常提到要是当年早些记日记就好了。
      随着李半仙把自己的身后事交待得差不多了,史剑来我家的次数也渐渐疏淡了起来。他依旧把调查重心放在华兴村解放前的那段历史上,并且试图着在各种档案中找出被载入史册的相关姓名来。他根本不知道我已经在悄悄地记录着阿香婆的故事。在他眼里姥姥阿香婆只是华兴村一个普通的老人,她的故事远不及自己的大舅星伢子那么有嚼劲。

第19章 星伢子和秋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