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之后的一个星期,每天中午,李威都会给我送来一束玫瑰花,他喜欢的香槟色。他的助理每天都会打电话过来,预约和我面谈的时间。
任晓萱一一替我挡掉,她越来越能胜任这份工作。
马上就是文艺部的年会。
台里每年都有大型年会,在元旦前后举办。各部门也有自己的年会,日期自己定,不过一般都在春节前举办。
今年文艺部的年会迟迟没有举办。
一是因为遇到主任换届,文艺部人心涣散,没有人愿意揽这个活,生怕吃力不讨好。二是因为我刚上任就遇到了很多事情,忙着四处灭火,舆论压力很大,无人敢在我面前提及。
如今,我扫清了各种障碍,而各项工作已经步入正轨,我急需一场内部公开活动,为我这个新上任的文艺部副主任正名。
我决定补上年会,搞一场别开生面的春会大派对。
春会即将到来的前一天,我接到小宋的电话。
她一听到我的声音,高兴地说道:“小清姐,我都快想死你了。你都好久没有来家里玩了。”
“我最近一段时期比较忙。”
小宋撇嘴道:“你以前也忙,可是也有机会见面的。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情?”
我心里掠过一丝甜蜜的慌张,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情?”
“海潮哥这些天一直怪怪的,经常一个人在那里发呆,好端端地突然就笑出声音来,能把人吓一大跳。我和采薇追着问他,他只是神秘兮兮地说,不久以后就知道了。小清姐,海潮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笑着说道:“哪天见面了,我帮你问一下他。”
“小清姐,我给你打电话,主要是为了我的工作的事情。”
我莫名地开始紧张,问道:“你的工作怎么了?”
“阿姨这次出国,主要是为了采薇。她帮采薇联系到一个很好的物理治疗师,说是能有效缓解采薇肌肉萎缩的症状。”
采薇常年行动不便,双腿肌肉萎缩很是严重,极有可能引发其他并发症。
“如果采薇要去国外治病的话,大概得一年时间。阿姨昨天晚上到家,海潮哥已经着手准备签证的事情。那这一年时间,我总不能跟着过去。所以,小清姐,你帮我留心一下,再找一份工作。”
我小心提到李海潮:“要去一年的话,海潮哥一定得跟着去。”
“那还用说。肯定得跟着去的,海潮哥那么疼采薇。阿姨离了海潮哥也不行。”
我有些晃神,为什么李海潮没有向我提起过这件事情?
小宋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忙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采薇也很想你。你抽空来家里一趟吧。”
我胡乱答应:“好。”
小宋忽然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小清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莫叔和阿姨好像分手了。”
“怎么回事?”
“莫叔也已经好久没来了。刚刚听见有朋友给阿姨打电话,好像莫叔要回台北了。”
这是迟早的事情。
王阿姨一直没有再婚的意愿,却很享受被人追求的感觉。在她身边围绕的男性,不止莫叔一个人,但是莫叔是待她最真心的那一个。莫叔与李海潮的爸爸是多年好友,与妻子离婚多年,李叔叔去世之后,莫叔就一直默默守护着王阿姨。
“阿姨怎么样?”
“没怎么样。阿姨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阿姨对外总是柔和优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到了她那里,总是一副花开香清的淡然。虽然她背地里也许气愤难当,或者捶胸顿足,但是她在人前,从未失态过。
“你这两天做事多上点心,阿姨心情肯定不好。”
“所以,我也拜托小清姐,阿姨心情不好,又要为采薇的事情劳神,你有时间约阿姨出去,带她散散心。”
我心里却是另外的想法,最近千万不能向她提起我和李海潮的事情,只怕火上浇油。
2
挂了小宋的电话之后,我有点担心莫叔。
他有着一颗匠人心,为了烘焙茶叶,像个老僧一样,在山上闭关三年。平日亦是粗蔬淡食,有着像杯底的茶叶一样沉寂的气质。
他喜欢王阿姨多年,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去?
我驱车去了莫叔的茶禅室,两月未来,这里竟然要关门,搬家公司的工人们正在搬运东西。
我走进茶室,莫叔叔正坐在那里凝神。他见是我,立即站起身来,说道:“小清来了。”
我略带遗憾地问道:“莫叔你是要搬到哪里?”
“准备回去。我女儿女婿搬回台湾住,希望我回去。”
我环视四周,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本来就宽阔的房间,显得更加冷清空荡。
我坐到莫叔旁边,说道:“阿姨知道吗?”
莫叔微微一笑,说道:“她不是很关心我的事情。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应该知道了。”
“我们都曾以为,你们俩会是神仙眷侣。”
莫叔叔“哈哈”大笑,说道:“神仙可都是一大把白头发和白胡子,我可不想做什么神仙。”
我笑出声来,却无比惆怅,说道:“莫叔,我舍不得让你走。更舍不得这里变样,对于我来说,这里的回忆比什么都珍贵。”
“可是,人总有分别的一天。”
我红了眼眶,说道:“莫叔,不要走,好不好?你可以不走的。”
莫叔淡淡地笑了,没有说话。
“阿姨……”
莫叔摆摆手,示意我不再说下去。
他幽幽地说道:“我现在才明白过一件事情,我的前妻为什么要跟我离婚。”
“为什么?”
“她执意要跟我离婚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她说她累了,不想再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从未觉得,我和她的婚姻是一场游戏。我很认真地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觉得我负起了一个丈夫和父亲的全部责任。
“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我所谓的认真和责任,我为此所付出的所有的努力,都抵不上对她说一句‘我爱你。我以前一直觉得,她知道我爱她,说出来太浅薄。
“时隔多年,我才明白过来,说不说跟浅薄无关。我只是不爱她而已。我太害怕付出我的真心,斤斤计较着,生怕把自己变得廉价,又怕她看出来,所以一直用负责任作为逃避的借口。”
莫叔的前妻是一个很有名的舞蹈家。两人离婚之后,依旧是好朋友。他们的两个女儿在满是爱意的氛围里长大,一家人时不时聚餐,或者去旅行。
当然,莫叔的前妻再婚了,婚姻生活幸福美满。
“小清,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明白自己的真心。我的前妻很勇敢,爱就全力以赴,不爱就马上放手。”
我一直以为,嫁给爱情很难。
我们的父辈的婚姻,不言爱情。我们更谈不上是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延续是为了传宗接代,或者只是避孕失败。
没吃过糖的人,无论对他如何描述甜的味道,他依旧不懂。
对爱的匮乏,导致我们对爱的不信任。我们一谈到爱,便如临洪水猛兽。宁愿等待被爱,安稳地待在感情舒适区,也不敢勇敢地去为爱痛一次。
“莫叔叔,你走之后,这里就会不一样了。我一定会很怀念你,以及这里一切。”
莫叔沉默良久,说道:“小清,莫叔知道你在同行眼里,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我无奈摇头。
“可是,莫叔知道,你内心很脆弱。一个人有多害怕被人欺负,就会把自己武装得多强大。”
在我的眼里,莫叔就是父亲般的存在。
我自己的爸爸都不了解我,时常劝我别太要强,亦会埋怨我太重名利,可是,他并不知道,他的女儿内心有着太多不能言说的痛楚。
我流下眼泪。
“孩子,你要勇敢面对自己的真心,不要计较得失,不要对未来感到惶恐,享受当下的每一个时刻,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我点点头,记住了他的话。
3
当晚,莫叔搬走了。他的家人在酒店等他,而新的业主晚上就会来。
茶禅室空空荡荡,可是小别墅里的摆设却没有多大变化,莫叔只拿走了心爱之物,基本保留了原貌。
好像新的房主有意为之。
我暗自纳罕,这个房子的新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登上了别墅的阁楼,坐在榻榻米上,抬头仰望着巨大天窗。这里有我和李海潮很多回忆。
李海潮的爸爸在他大一时溘然长逝。
他爸爸三周年祭时,他一个人躲在这个阁楼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最后是我找到他。
他坐在榻榻米上,黯然失神。他一看到我,哭了出来,“小清,怎么办?我很想念爸爸。”
他一直都没有接受他爸爸去世这个事实。
因为王阿姨和采薇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所以他从未在人前掉过一滴泪。他有着长男应有的样子,在葬礼上迎来送往,在家里安抚脆弱的妈妈和妹妹,对外应付爸爸生前未完成的工作事务,以及打点家里的资产。
他从未痛快地哭过,只是变得更加沉默。
我走过去,抱着他,轻轻抚着他的头,静静地没有说话。我感觉得到,他的悲伤如河流,流经他的血液,流过我的心。
我感受着他的悲恸,而为他流泪。
“今天拜祭过爸爸之后,有长辈对我说,出了三服,以后就不用这么隆重举办了。我才忽然意识到,爸爸真的离我而去了。”
他抬起头,眼睛里含满泪水,说道:“小清,从此之后,我就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他“呜呜”地痛哭。
那一夜,外面雨潇潇,李海潮枕着我的双腿昏昏睡去。他蜷缩着身子,犹如被抛弃的孩子。
这是李海潮唯一一次任性。从小到大,他都很乖,从未让王阿姨担心过。
我最后参观了一遍方准备离开。
当我关上门,转过身时,看到李海潮走了上来。他身后的路灯一一亮了,而他一步一步走来,轻快如给大地一个又一个柔软的吻。
莫名的感动,犹如轻柔的风,扑面而来。
“你怎么来了?”
他笑而不语,拉了我的手,将我拖至身边。春寒犹在,他把我衣服上的帽子给我戴起来,然后将我抱紧。
他轻柔地问我:“你喜欢这里吗?”
我几欲落泪,“这里有我们太多的回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待在这里,”我顿了顿,补充道,“最喜欢和你一起待在这里。”
他呵呵笑了,说道:“从此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我几乎不敢相信:“什么?”
“我爸和莫叔是多年的好朋友。当初因为莫叔的台胞身份,他不便购置房产,我爸爸出资购买了这块地,再把地租给莫叔,租约是五十年,其实就是变相把地转让给莫叔。”
李叔叔喜欢投资和置产,他曾投资了多家新兴产业公司,虽然有的已经倒闭,但是留下的三家公司现在业已上市,实力雄厚。李家是艺术世家,李叔叔去世后,依旧有各种名目繁多的收益。
李叔叔去世后,资产都是由李海潮打理。
李海潮表面上只是一个银行普通员工,但他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如今也是一个投资理财的高手。
李海潮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喜欢这里,所以就把这里顶下来,送给你当礼物。”
“这中间涉及到很多问题,你应该费了不少麻烦。”
“莫叔是个好人,遇到悬而未决的问题,我们都各自退让一步。其实很快就完成了交接手续。”
他忽然有些不满,“嗯”了一声,说道:“我把这里送给你当礼物,不应该立马感动到
致不喜欢我的贱人们[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