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绝的本地门派不多。
由于气候恶劣,北洲的凡人只能聚居,对外来者很是排斥,因此宗族势力极大。晏娆本想找人问问自己身在何处,但一路行来遇到的农夫樵客猎户都见识有限,最多也只从税吏嘴里听过所在乡亭的名字,至于州县何属,却是说不清楚。
且北洲的土话与其余三洲都大不相同,晏娆只能靠着法术通慧来听当地人说什么,不便之处极多。晏娆本想找个村庄暂住学学北洲的土话,了解当地风俗,以免以后因为语言习俗不同而沟通不畅。不料到村庄里一问,当地竟有外客登门,必有灾殃的传言,因此都不收留外客。
晏娆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法强行让人接待,索性把小麒麟安置在山中,自己穿山过河,到了邻镇变换形貌,以幻术迷惑了一个当地老太太,扮成投奔的孤女,在镇上暂时落下脚来。
原来道门各派为控制世俗政权,供应宗门所需,往往派遣精英弟子驻守各国,收取贡品,调理风水云雨,无论怎样的灾害天气,总能得到一定控制。可如今道门各派连资质、年龄不恰当或者自己不愿走的外门弟子都放弃了,就更不会管世俗政权如何。
道门大派正宗纷纷撤离,一直受压制的各种小门小派、散修弃徒、邪教淫宗乱纷纷地登场。这些人对天地量劫一知半解,将信将疑,却不妨碍他们趁着大派势力退出的时机,在世俗界争夺实力,谋取利益。
偏偏这些人既没有道门正宗的实力,又品性良莠不齐,接手世俗的权利后,很少有人愿意折损自身道行祈雨禳灾。因此如今的北洲灾害频繁,民生困苦。各国、州、郡、县、镇乃至于乡村的百姓,纷纷加入各种或正或邪的教门,供奉各式各样的神人以求庇佑,引发的战乱不计其数。
这种情况下,不止各国之间,连乡村百姓都因为害怕供奉的神位不同而引发战事,不愿意接待外客。而越是禁锢,百姓越是穷困多灾,边远些的村庄已经到了剥树皮啃草根,甚至于易子而食的地步。
晏娆落脚的这个小镇,供奉的“仙长”,其实不过是个堪堪摸着气蕴门坎,寿命无几的散修,人称鹤仙师。这样的修为放在罗浮这样的大宗门,连做个洒扫童子都不够格。但在小镇的老百姓眼里,能施些法咒,舍些符水的野道,已经算是神仙般的顶尖人物。
晏娆随着进香的百姓进入道观,从前到后,由里而外的走了一遍,见这道观雕梁画栋,虽然粉饰显得俗艳,但在这镇上已经算是穷尽奢华,便知道这鹤道人对于道途并无争取之心,如今不过是在享俗世富贵而已。
而且他享俗世富贵,却并不尽调理风水云雨的职责,连徒弟也收得不分资质,显然是自己也知道寿元无多,连这富贵他也只顾眼前,不谋长久了。
这样的老朽,对晏娆来说没有丝毫用处,只是她现在人手短缺,鹤道人无用,却可以问一问他的徒弟里有没有能用的。
鹤道人好歹年轻时正儿八经修炼过,修为不济,眼力却有那么点儿。晏娆虽然没有特意在普通人面前展露不凡,然而修炼之人不为外物所染,行走清逸无尘,自有不同于凡俗的神异,能让同道察觉。她在道观里走了一圈再回到大殿里,鹤道人就客客气气地稽首:“道友,这里嘈杂吵闹,不是说话之地,还请往后殿房一叙。”
晏娆也不想惊扰百姓,随着他离开了大殿,道:“我只是来找你借几个人手,闲叙就免了。”
鹤道人与她接触得越久就越觉得心情平和,丝毫戒备之意都没有的就让童子去召集徒弟,有些抱歉地说:“道友,小道修为有限,徒弟也不怎么样,只怕不合你用啊。”
晏娆心里有数,温声道:“无妨,我借人手只是想了解北洲的风土人情,斗法争强的事,论不到他们。”
鹤道人的徒弟们统总也就十六个,早年他对道途尚有念想时,收徒弟还设门坎;到晚年只贪舒适安逸时,收的徒弟就良莠不齐,只管对自己有益了。
这十几个人里,修为最好的也才像鹤道人一样,摸到气蕴的门坎;更多的不过是会导引吐纳,通些世俗武学。且当师父的都不求道法进步,这些徒弟更有不少耽于享乐,连日常功课都荒废了。
晏娆扫视了一圈,挑了五个人出来,然后问鹤道人:“道友还愿清修求道吗?”
鹤道人呆了呆,脱口问:“道友此话何意?”
晏娆道:“我观道友言谈行走,气息流转,行气法门谬处甚多。若你尚有求道之心,我便替你斧正搬运法门。你废了修为,从头修习罢。”
鹤道人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好一会儿才问:“道友替我修正的法门,能直指长生否?”
晏娆道:“问寻境后,长生何在,终要看各人所求。直指长生之途,只在于人,不在于法。你所问宽泛,我不能答。”
第二十九章 人间岁月忧[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