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要走的道路。过往的记忆虽然因为与她同根同源,自然契合入体,但既然她择道时没有受之影响,当她走上道途时,便也不急于炼化吸收。
这一念间的选择,她没有考虑利害得失,只不过遵循了本心而已。
重昕微微阖目,无声一笑,俨然有几分苦意,淡淡地说:“你并非不知道……只不过你知道自己若是记起了旧事,便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仍然愿意见我。”
晏娆胸腔震动,一缕刺痛自深藏的心底绵绵不绝地涌上心来,被潭中的泉水呛得咳嗽起来。
以他们现在的境界神通,除非经过道法炼制的法器,普通水火根本无法侵害,这一下呛水,不过是她自身心神不稳,所以身体受害。
重昕抬了抬手,似乎想替她抚背顺一顺气,但在将要碰到她的时候,却又收了回去。
晏娆看着他的举动,呵的一笑,抹去脸上的水渍,忽尔问:“你怕我?”
重昕一滞,似乎觉得好笑,讥道:“我怕你?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怕?”
晏娆微微摇头,猛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重昕下意识地仰头,想要避开她的手,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后退之势,睁着眼睛看着她。他嘴里说不怕,然而她握着的手臂,却是僵硬无比,全身的力量都被他提聚了起来,只是没有爆发而已。
这比她任何一次看到他杀气腾腾的样子都可怕,因为以前她所见到的杀气都已经发泄,针对她的地方有限,而这一次他的警惕和戒备,却都在她的掌下,与她毫无间隔。
他嘴里说她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害怕,但他全身的紧张却无一处不透露着与他的话相反的讯息——就像她在心底,面对他时藏着难言的畏惧一样,他其实也对她怀有深深地畏惧!
而与畏惧交织而生,令她明明忌惮不已的,却又忍不住喷薄而出的,是一再希望与他靠近,直至亲密无间,忘却忧愁的爱慕!
她在北洲踏访散修外道,曾听人说谒曰:“因爱故生怖,因怖故生忧。”当时只是过耳清风,到此时心绪翻涌,才知道这一句谒言,实是凡人囿于其中最深切的体会。刹那间她的眼角酸热,晶莹的水珠从她眼角滑落,悄然滴在她手背,又滚到他臂间。
重昕似乎被她的眼泪烫了一下,顿时想要将她甩开,却不敢用力,惊道:“你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们妖族可是强者为尊,从来不靠耍无赖的!”
晏娆听到这话,心头的痛忽又被一股难抑的得意和好笑意掩下,反诘:“我偏要无赖,你要怎的?”
重昕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手臂的紧绷也随着这声叹息松弛了下去。
晏娆也敛去笑意,沉默了片刻,道:“重昕,若是撇去你我两族的大势,你我的身份立场,如今我没有恢复记忆做出的选择,与我以前,有什么不同?”
重昕心头一震,满嘴苦涩,许久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曾经全无保留的信任,也曾经满腔的怒恨,及至后来,他不敢信任,可是也无法怀恨;而与这些难分难解的情绪缠夹在一起的,还有更深层次的迷茫,更迫切的渴望;以至于他恨不得一步逼到她面前,将她所有的心思都看得明明白白;但真到了逼到她面前的时候,他反而不敢真正深入的去探测她的内心!
晏娆看着他明晦不定的神态,心中却突然生出一股明悟,缓缓地道:“可是我觉得,即使没有恢复记忆,但我面对你的心意和以前一定没有区别!因为你之于我,就是无可更改,即使重新相识,仍然不可取代的那一个!”
重昕一怔,胸中一股莫名的情绪滚涌翻腾,终于忍不住展臂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将她抱住。这一刻,所有的猜忌、疑虑、愤慨、仇恨……种种他在心里曾经无数次转动的念头,都烟消云散,不复徘徊。
一切过往的恩怨、将要来临的困境,都不如此时的拥抱真实温暖!
自摆脱镇压的桎梏以来,他一直奔波来去,悬浮不定的心,终于稳了下来,无数想要对她说的话交织在一起,都化为了一声深长地叹息:“阿宴,我累得很!”
她听懂了他这句话里隐藏着的深意,轻声回答:“睡吧!我陪着你,守着你……”
她已经做好了走进莫测的将来的准备,在这偷来的时间,偷来守候里,便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动,就只想拥着他直到日落月升,星隐雾起。
第七十章 浮生若梦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