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点了根烟,全程缺乏表情,像是刚吐掉嘴里嚼了几个小时的口香糖那么乏味。
高原氧气稀少,红蜡燃烧并不旺盛,但只要时间够长,烧断一根绳子还是可以的。
“我不晓得自己算不算天才,但我挺疯的,而你也别指望有谁能来救你,我不开口没人敢上山。”林立蹲在崖边说道。
叶知新低头看着身下空荡荡的旷然,声音微微颤抖:“我打赌你不敢。”
“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林立弹飞烟头,并不强行解释自己敢不敢,以及为什么敢的问题。
烟头质量轻,比刚才踹下去的石头落得缓慢,但还是挣不脱引力,飘飘往下坠着。
微小的火色红点渐渐出了视线范围,叶知新心脏猛然抖了两抖,嗓子发干,做着最后的强硬:“公然行凶害命,莫说林家已经苟延残喘了,就是十年前的林家也保不住你。”
“你若当真笃定我做这种事只是吓吓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来给自己壮胆?”
林立一针见血戳破他心里那点小九九,望了望阴沉的天色,估摸机场那边阳群芳该醒了,便将装着丹朱的小瓷瓶扔在雪地上,驱车离开。
……
叶知新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小子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又看了看头顶上方的蜡烛,炙烤了几分钟之后,绳结处已然被烤出了黑印子,时间再往后的情景可以预见,搓成绳子的细麻会逐根烧断,随着断掉的细麻越来越多,最终绳子会整根断掉,然后他坠下深渊。
于是他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空间,很高,虽然不到万丈那么恐怖,但并不一定非得万丈深渊,才能摔得粉身碎骨。
“原来这小子真敢弄死我。”
叶知新不晓得林立哪来的魄力,当代社会谋杀都是重罪,当着几百人的面害命,又是何等的猖狂?
火苗一点点吞噬着绳索,结绳的石头也因为不堪重负在摇晃松动,谁也说不准是火先烧断绳子,还是经年风化的石头先承受不住。
如果只是吓唬威胁,这种做法无疑是愚蠢的,实在太冒险,很容易脱离掌控而发生意外。
除非真的想杀人,并且要让那个人受尽死前惶惶惊恐的滋味,才有可能这么玩。
叶知新终于明白林立没在开玩笑,有些悔意,但悔意很快被别的情绪所冲淡、冲散。他不后悔,因为没有后悔的理由。
从始至终他只是发了脾气说了难听的话,而脾气再臭话再难听,也都还没到逼得谁杀人泄愤的地步,以前也从来没有人敢动他,迫于他的背景,别人如何愤懑都只能忍着。
没料到的是,今天碰上这位主儿,是个血气方刚容易上头的愣头青,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弄死。
叶知新心头苦闷又懊恼,他没有出门看黄历的习惯,运气属实是差了些。
“有人吗?有没有人!”
声音回荡在空谷,响了几圈消失无形,自然没人应答他的呼救。叶知新不禁笑得有些自嘲,也是被求生欲逼急了,连只鸟都瞧不见的鬼地方,四野荒凉,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强提起最后一线渺茫的希望,他艰难地把手指伸进了裤兜,摸索着,尝试半晌好难得成功了,把手机通话记录里第一个电话号码拨通,然后便丝毫不敢乱动,生怕碰错了按键把电话挂断了。
然而等了很久,电话里都没有声音传出,连嘟嘟嘟都没有。
于是他只好做了一个更艰难的操作——两根手指把手机从裤兜里夹出来,然后死命低下脑袋去瞅手机屏幕。
“吗的!”
叶知新气得直咬牙,他盲打的电话并没有失误,号码确实拨出去了,但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在半山腰的影视基地分明还是满格的信号,上了山顶竟然信号这么差?
倏~
两根手指以奇怪的姿势终究撑不了太久,失力的瞬间,手机从指缝间滑落,朝着深谷跌去,叶知新仅存的一丝希望,也随之从指缝间溜走。
他嘴里呼出浓浓的一阵白烟,又抬头望了望烧绳子的蜡烛,原本又粗又扎实的麻绳已然折了三分之一。
于是眼神彻底黯淡失去了光芒,遥望远方的雪和山,觉得现实就如眼前这野岭残雪一般,贼他娘的萧瑟苍白。
他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历过的数十年人生,所有的抑郁欣喜、苦乐恩仇,都宛如白驹过隙。还有记忆最深刻的那部电影《寒食》,他执导生涯一战成名的处\/女作,里头有句台词现在想来格外生辣鲜明。
“你体会过绝望吗?”
第187章 体会过绝望吗?[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