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能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
“我答应过你不动她，她在外面好好的。”苏擎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是你的养母，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姜折风起身下了床榻，夏侯淮和苏擎天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来到外间，地上空空如也，周氏没了踪迹。
“不可能，我点了她的睡穴，她刚才还在这里呢。”夏侯淮惊道。
姜折风慌忙往外跑，“后山有个悬崖！”
夏侯淮和苏擎天瞬间明白了姜折风的意思。
苏擎天闪身消失在院子中。
“我背着你，快上来。”夏侯淮蹲在姜折风面前。
姜折风毫不犹豫地攀上夏侯淮的背部，夏侯淮背着她往悬崖边飞奔而去。
来到悬崖边，苏擎天和周氏都不在。
夏侯淮放下姜折风，走到悬崖边，往下看了一眼，万丈悬崖，云雾缭绕，底下什么都看不清。
姜折风也要往悬崖边走，夏侯淮挡住她面前，“你别往前走了，危险……”
话一落音，一个青衣人影从悬崖下腾空跃了上来。
苏擎天提着周氏的后衣襟，稳稳落在了地上。
他站稳后，放开手里的周氏，周氏瘫坐在地上，魂不守舍，嘴巴里一直呢喃：“让我死……让我死……失败了，失败了……什么都没了……”
姜折风看到她这般模样，捏紧了拳头，走上前，一字一句道：“有些人拼尽一切都没能活下来，你却选择了轻生。”
“这些年，我活得痛不欲生，你装作癔症，也一样在受煎熬。你若是一早能放下执念，不是日日想着回周家炫耀你的胜利，就不必装疯卖傻这么多年。”
“周家已经没了，你永远不可能回到周家了。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你养了我，我也答应过宴清要照顾好你，我会说到做到！”
“这辈子，只要我有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周氏回过神，仰头看向姜折风，她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穿着男装，纤弱的身形如松柏一般挺拔清冽。
五官俊雅，双眸坚定，里面带着可以照亮万物的光。
就算自己这么多年如此骗她，她知道了真相，还是丝毫未变。
依旧是那个孝顺、善良、干净的姜晚月。
有人的心可以脏臭的如沼泽烂泥，也有人的心可以纯粹如赤金。
周氏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她无法无法再仰视对方，最后声音艰涩的说了一句，“带我去曾经的周家看看吧……”
四个人一起回了道观，准备找观云道姑借一辆马车。
庄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忽然多出来一个苏擎天，有些奇怪。
姜折风把庄婵带到旁边的厢房，将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
庄婵听完，眼泪汪汪，哭姜折风命运坎坷，气周氏如此心狠。又开心她终于可以活成自己了，还找到了亲生父亲。
最后又替姜折风不值，不应该轻易原谅周氏。
姜折风只是淡淡道：“除了放下，我别无选择。”
“若是把养育之恩全部抹去，便是忘恩负义的猪狗之辈，对不起读过的圣贤书；她是宴清的亲生母亲，若是我打骂她，如何对得起宴清曾经辛苦抄书为我换颜料；我答应过宴清，照顾好她，若是食言，便是背信弃义之流；我选择恨她的话，后半生都要活在仇恨和焚心痛苦中，折磨的是自己。”
“在仇恨中，除了无尽的绝望，没有胜利者。”
庄婵细想之后，又特别钦佩姜折风。
一个人能够保持一颗干净的心，始终不被任何东西污染，且不被仇恨蒙蔽双眼，这太难得了。
她问姜折风有何打算，姜折风说她现在是修撰，刚刚册封，气势正盛，要摆脱这个身份，需要花点时间。
等她变成了真正的自己，再作打算。
庄婵问她怎么安排周氏，姜折风说先带着周氏回曾经的周家看一眼，让周氏自己决定。
几人和观云道姑说带着周氏下山一趟，便匆匆赶去了京都城内。
夏侯淮自告奋勇的选择赶马车，周氏坐在马车里始终垂着眼眸不语，姜折风和苏擎天也默契的保持沉默。
他们很快来到京都城内，曾经的周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是族里出过两个进士，四个五品官员，宗族人丁繁盛，也算是大户人家。
他们走在周家曾经所在的巷子，看到周家大门贴上了封条，整个巷子落魄萧条，周氏对着大门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面上无悲无喜。
看完后，她淡淡道：“送我去静心庵吧。”
静心庵是京都最大的一个尼姑庵。
她执着了半生的欲望，不过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博弈，一个人的幸福快乐，取决于自己，和别人无关。
羡慕的眼光可以带来一时的虚荣，但是填补不了内心的虚空。
这红尘俗世，终究要自己渡自己。
她失去了所有亲人，一直愿意真心对她的人，是她欺骗了十几年的养女。
她无法再安心享受姜折风的照顾。
她也没有了任何执念和欲望。
夏侯淮和苏擎天默默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
姜折风不肯，“这十年来，我们相依为命，我不会因为你欺骗我记恨你，依然会像从前一样对你，你不必出家。”
周氏并未回答，只是仍旧重复刚才的话，“送我去静心庵吧。”
姜折风僵持了半个时辰，见周氏不为所动，只好让夏侯淮赶马去静心庵。
站在静心庵的大门外，周氏仰头看着静心庵的匾牌，忽然扭头对着身后的姜折风笑了。
这笑温和又恬淡。
“小月，你是个好姑娘，我很荣幸当了你十几年的娘亲，我欺骗了你，你没有恨我，还愿意继续照顾我，我很开心，可是，我们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你也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喊我娘亲了。”
“以后，我会日日在佛前为你祈福，愿你余生都是欢喜，再无苦难。”
说完，她果断走进了尼姑庵的大门。
里面的一个比丘尼迎上前，她朝着比丘尼双手合十说了两句话。
比丘尼侧首看了一下门外，对着门外的三个人微微颔首笑了一下，引着周氏进了内殿。
姜折风站在门外，看着周氏跟着比丘尼进到大殿中，大殿里站了几个比丘尼，她跪在大殿里的佛像前，对着旁边的比丘尼说了几句话，而后，对着佛像叩首三次后直起了身子。
旁边的比丘尼双手合十，唱念了几句，旁边有人端来剪刀，一个年迈的比丘尼准备为她剃发。
姜折风双眼通红，猛然跪下，大喊了一声：“娘亲！”
爱也好，恨也好，她喊了周氏十几年的娘亲，她们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她一直真心拿周氏当娘亲，心无杂念的照顾她。
她们之间此生都存在扯不断理不清的母女关系。
哪怕周氏出于自私欺骗她，也给过她母爱。
就像今日，周氏笑脸盈盈的端出点心给她，她们之间有过不少这样的温馨时刻。
在这样的时刻，她感觉自己是幸福的。
周氏听到姜折风的喊声，脊背僵了一下，并未回头。
她对着旁边的比丘尼微微点了点头，那人开始为她剃发，青丝逐渐落了满地，最后青丝剪尽，给她戴上了僧帽。
姜折风一直跪在大门外没动。
周氏剃度结束，站起来，缓缓走到门口，站在门内，对着三人双手合十行礼，“贫尼法号有悔，并非施主娘亲，施主请回吧。”
说完，她跟着几个比丘尼走进了庵里后殿。
姜折风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躬下身，对着她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苏擎天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夏侯淮的眼眶有些酸胀。
他不知道到底要怎么看待周氏和姜折风之间的爱恨情仇。
他今天得知真相的时候恨不得周氏千刀万剐，可是，到了这一刻，周氏剃度出家，愿意余生都小月祈福，他又恨不起来了。
他走上前，慢慢蹲下来，“小月，青灯古佛对周氏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归宿，她再也不会有任何执念了。宴清知道你原谅了他的娘亲，定然也会开心。”
姜折风站起来，敛起所有情绪，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嗯，她还活着，对我来说，足矣。她不再是我娘亲，可我随时可以来看她。”
“我们回去吧。”
这一天，她太累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了。
第65章 有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