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先前才来司膳局不久。既是不想好好当值，那便去司兽局……”
她忽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在月光下，莫名诡异。
绿萝大气也不敢出：“圣人恕罪，奴婢不懂兽理，亦不会驭兽……”
“那有什么？”
萧静姝轻描淡写，在韩兆桌上，为自己倒了一盏冷茶。
她转过头来，看向绿萝。那一双丹凤眼似明似暗，邪气凛然：“不过是用你的血肉，给那些野兽添些食物罢了，又何曾需要你懂那些？”
萧静姝咽下那口冷茶。
绿萝不敢置信，跌坐在地上。
她仓皇绝望着：“圣人……”
“圣人。”
而此时，一个喑哑的声音，从衣柜内传出。
绿萝惶惶然看向衣柜。
韩兆推开柜门，从里面走出。
那张脸略微方正，不知何时已经易容完毕。他跪在地上，对萧静姝低首：“……圣人恕罪，她是一时情急，绝无冒犯圣喻宫规之意。圣人宽大，又怎会和一小小宫女计较？绿萝！”
韩兆转头，示意着绿萝。
绿萝回过神，赶忙磕头：“圣人恕罪！圣人恕罪！圣人宽大仁德，宫人们之间常常称颂。奴婢以后定会谨记，绝不再犯……”
她声音里全是强压的哭腔。
萧静姝似笑非笑，看韩兆一眼。
韩兆低着头，半晌未抬。
萧静姝笑了一声。她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绿萝大气也不敢出，瑟瑟望着地面。萧静姝忽而道：“滚吧。”
绿萝一怔。
萧静姝道：“还不滚，等着孤把你丢去司兽局吗？”
“……奴婢谢圣人！谢圣人！”
绿萝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谢恩。她往后退着，小心出了门去。
房门被关上。屋内登时又只剩萧静姝和韩兆两人。萧静姝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身下的韩兆，她面色稀松平常：“怎么，舍不得了？还是说，觉得孤让她去喂兽的惩罚，太苛刻了些？”
“……臣不敢。”
韩兆压抑着声音。萧静姝的目光在他那再度易容了的脸上寸寸滑过。她忽然伸手，将那盅凉掉的汤推到地上。
哐当一声巨响。
汤盅碎裂，里面的汤洒落一地。
有湿热的汤汁洇湿韩兆的膝盖。他低着头，却看到地上被那热汤卷过的地方，不知何时，已是滋滋冒起白泡。
韩兆心头一跳，几乎要下意识抬起头来。
萧静姝从容道：“果然不出孤所料。大晚上送汤进院里来。她一个司膳局的宫女，哪来的功夫和能耐，越过看守的宫人，悄无声息就进来？这汤，果不其然，是因着白天的事情，要来毒死你的。”
“韩元啊韩元。”
她说着话，带着丝恶意，饶有兴趣看向韩兆有些苍白的脸：“你还在为绿萝求情，殊不知，人家却怀了刻毒心思，想要借这温柔乡，情人枕，要你的命呢。”
她的声音低沉。
韩兆脸色惨白，望着碎裂的汤汁。
他忽然道：“……是沙公公吗？”
“嗯？”
“圣人，这汤中有毒，是因为沙公公……还有齐婕妤吗？”
他的话语虽是疑问，却也含了肯定。
萧静姝脸色登时有些诧异。
她端详他的目光，此刻难得带了些认真：“不错，还不算太蠢。这汤，那小宫女知不知道有毒不一定，但沙秋明，是一定知道有毒的。”
更直白地说，这汤，极有可能便是沙秋明让绿萝熬煮，再由沙秋明派人，悄悄放毒进去的。
而沙秋明放了毒药，又想办法帮绿萝掩人耳目地进来，要害死韩兆，便是因为今日，萧静姝派沙秋明禁足齐新柔，而天花之事，更是被沙秋明失声喊出。这两件事一出，沙秋明和齐新柔哪怕原本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此刻，便是已然对对方恨之入骨，不死不休。
若是齐新柔能出来，甚至复宠，那可想而知，沙秋明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
因此，沙秋明最好的办法，便是在齐新柔还未解除禁足之时，先她一步，定了她的死罪。
沙秋明只是个太监。即便是大内总管，能处置犯了宫规的宫女，却也绝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害死一个妃嫔。他唯一的法子，就是借刀杀人。韩兆如今是萧静姝跟前的红人，又是今日最开始接触天花之人。沙秋明只要想办法让绿萝送来一盅毒汤，毒死韩兆，而后差人在韩兆面上弄出些红点，其他人一眼看去，便会以为韩兆是死于天花。天花会传染，加之此地又是养心阁，是圣人住着的重地，因此，韩兆的尸体一定会被尽快处理焚烧，不会再被细细检查。如此一来，不管齐新柔安排的素环到底有没有传染到别人，天花有没有真的在宫中流传开来，沙秋明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那就是，他已经伪造出了一副齐新柔故意让人染天花给韩兆，并害死韩兆，让天花在宫内有所流传的假象。如此，齐新柔犯的便是为乱宫廷之罪。此事事关圣人安危，便是齐国公府出手，也保不住她。
而韩兆已死，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是他沙秋明在背后操纵了一切。一旦齐新柔被处死，那沙秋明今日在叠翠宫结的仇，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韩兆看着地上的汤汁。
夜风停了，屋内此刻微有些暖。但他心中却是一片凉意。
萧静姝望着他，似笑非笑：“宫内人心，可比魑魅魍魉要可怕许多。今日的事，孤看在你的面上，不治那小宫女的罪，而沙秋明隐在背后，一点痕迹也无，加之孤还要用他，自然也不会治他的罪。韩元，宫中诡谲，比这肮脏的手段，不计其数。便是你那位绿萝姑娘，也远不如你看到的这么简单。不过现在……孤更想要知道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的声音忽而低魅起来。
她蹲下身，轻轻伸手，抬起韩兆的下巴：“孤想知道，方才你面上的易容泥土，都已被孤尽数拿去。此刻，你在柜中给脸上易容的泥土，又是从你身上哪处，分出来的呢？”
第19章 衣柜[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