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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原因?[2/2页]

仇敌 沈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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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幼弟,不知何时,他已长成现在模样,精致隽秀,却又邪气凛然。傅行心脏彷如被什么狠狠揪紧,无论多少次,多少次强迫自己愈合,但下一次,却都是更深、更刻骨的鲜血淋漓。
      傅容不是他弄丢的。
      这说辞,只是从前傅家爹娘为了好听,也为了掩盖他的罪行,粉饰出来的太平。
      十五年前,他只有八岁,而傅容,亦只有五岁。他带着他偷跑出来,在上元节玩耍,遇到一个给他们吃糖葫芦的男人。傅行年岁尚浅,未经世事,天真接过……
      而后,再醒来,就是在一个柴房之中。
      柴房里腥臭、脏乱。傅行慌乱不已,而傅容亦是在一边怯怯哭泣。傅行登时明白,他们是被人拐走了。他从小窗往边上看了看,现在是黑夜,远处一间好些的屋子里,那拐了他们的人,正在喝酒吃肉。
      那些人像是有些醉了,傅行等了一阵,也没有人出来。柴房门是半开着的,他们大约也没想到,这两个孩童,能这样快醒来。傅行带着傅容悄悄出去,却发现柴房之外,原来还有一堵院墙。院墙很高,他们根本翻不过去。
      傅行绝望坐在地上。
      他脑中一片空白,却还是不愿放弃。他撑着脚下的地想要站起,却突然发现,手掌之下,是一片松软的土壤。
      这处,都是土。
      这认识让他登时有了希望。
      他忙叫来傅容,让他和自己一起刨土,在院墙底下,好刨出个洞来。那土软绵,但院墙却也砌得很深。他们不眠不休刨了一整夜,直到两双手都鲜血淋漓,指甲崩裂……
      也只刨出个极小的洞。
      傅行清瘦。
      而傅容幼时却贪吃爱玩,五岁的身子,虽比傅行矮一个头,却是圆滚滚的,比傅行粗上一圈。
      这个洞,傅行可以过去,而傅容却过不去。
      傅行还想再挖。但这时,从昨夜的屋子里,却突然出来一个男人。那正是昨夜给他们糖葫芦的男子。那男子起来,本是想要小解,不经意看到此处,脸色骤变。
      男人大喊着,把屋里的人都叫了起来。仿佛只是一瞬间,那些人拿着棍子柴刀,一个个汹涌而来。他们渐渐逼近,傅容大哭不止,而傅行……
      在那混乱的时候。
      在那绝望的时候。
      在即将被抓回去,在无可反抗的时候。
      他咬牙转身,钻进了先前,他和傅容一起挖出来的洞里。
      他跑了。
      他快步跑到院墙之外,跌跌撞撞,惶恐不已。他听到后面傅容在哭喊:“哥哥!哥哥,你别走,你救救我……哥哥……”
      还有男人击打在傅容身体上的闷响。
      附带着傅容的哭声和惨叫。
      直到渐渐听不到这声音,直到他跑了不知多久,发现自己已在闹市之中,身后的人不会再追来……
      他才发现,自己已是双腿颤抖,满脸是泪。
      他回到了家。
      和爹娘说了此事。
      爹娘面色骤变,忙带人去找,却发现,那院中,已是空无一人。
      只有那洞边上,还有沾血的土壤,有男人殴打傅容留下的被打断的木棍。
      傅行脑中阵阵眩晕。
      他还记得,昨夜听到的那些人的话:
      “……打断了腿,让他们去乞讨……这些小儿,年幼时最能让人发善心……”
      “卖掉不太安全。他们衣衫都是绸缎,来头应当不小。要卖,也要带到凛州之外才行。”
      “你们有没有注意,这两个小儿长得都挺隽秀?我听说,有些人就喜好断袖,因此,凛州之外,有些地方,小倌儿馆也是很多的。我们将他们卖过去,让老鸨从小调教……”
      “调教什么?等他们长大了,你再去试试这成果?”
      “去你的!哈哈哈……”
      那些话语,污秽不堪。
      他哆嗦着,颤抖着,不敢去想傅容的结局。他晕倒之前,听到的是爹娘的惊呼。
      后来,爹娘找了许多地方。
      他们甚至求了凛王,让他帮忙寻找。
      可是大良甚大,傅容又不过是个小小孩童。
      所有人都在劝他不要自责。
      他们都以为,是他“不小心”弄丢了幼弟。
      而只有他一人——在这绝望的秘密里,在这痛楚的深渊里。
      生生死死,岁岁年年。
      囚牢之中,傅容抬头看他。
      那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脸上,满是刻毒和快意。
      他轻声问着,语气如对情人呢喃:“……这一次,我的好哥哥,又想用什么办法,让我逃出生天呢?”
      “……”
      傅行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他眼底强迫着,敛去所有情绪。
      他掌心早已血肉模糊。而他一声未吭。他将萧静姝的法子说了一遍,而后哑声:“……会很疼。但你不能出声。如果忍不住……”
      傅行往边上看了一眼。
      这处空无一物。
      他抬起手来,从铁栏缝隙中递进去:“若按捺不住,就咬着我手臂,以免引人过来。”
      那手臂肌肉劲瘦紧实。
      傅容静静望着手臂半晌,却是笑了一声。
      “不必。”
      他往边上挪了一步,离手臂远些,坦然躺在地上:“来吧,哥哥,你要如何,便是如何。反正再疼的,我都经历过,有什么可怕?我能忍住,更何况,那手臂……”
      他微微偏过眼,仰头看他,似笑非笑:“那手臂,我嫌脏。”
      他话语直白。
      傅行半声未言,蹲下身来。
      而后,他掏出短刀。
      刀未出鞘。
      但刀鞘和刀柄,却仍是坚韧至极,泛着寒光。
      傅行的手放到傅容腿上。
      傅容身子微僵。
      下一刻,一阵剧痛传来——
      傅容闷哼一声,身上冷汗瞬间沁出,侵染了全身。
      傅容过去,曾被卖到小倌儿馆中。
      那里,客人狠毒,男客女客皆是如此。是以,他身上常常伤痕累累,没有一块好肉。
      但这般的痛楚,却还是第一次。
      傅行用刀鞘敲他,让他内里骨头块块碎裂。他疼痛着,强按着,那痛楚从每一个点蔓至全身,他仿佛听到自己身体内,骨骼断裂的声音。
      汗水如雨而下。
      耳边的一切都不清晰。
      傅容口中血肉模糊。一条手臂,突然横在他唇边。
      他偏过头。
      用尽全身力气咬下,按捺住将到齿间的呻吟。一股陌生的血腥气涌来,他告诉自己,不要睡,不可以睡……
      过去便是如此。
      他睡了,那醒来,便真不知身上会变成如何了。
      腿、手,四肢。全身好像都在嚎叫。傅容强迫自己想过去的事,想那些恨,那些怨毒的诅咒。他故意收了沙秋明的钱,他是婊子,人脏,也最爱钱。他不在乎傅行如何。有人守卫着傅家,但他却偏偏故意被陈王的兵士抓走。他全是有意。他全不在意。他心中是阵阵快活。他恨,那恨意滔天,他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眼前一片模糊。
      剧痛的泪水不知何时洇了出来。
      傅行停下手。
      傅容想要起身,浑身却无一点力气。他慢慢吐出口中的手臂,那手臂上夜行衣深嵌入肉里,他依稀记得,方才他尝到了骨头的味道。
      傅行面色苍白,却一声未吭。
      他现下,最好的便是这样方法。萧静姝还要提审傅容,那么“齐安林的人”办事,就只会让傅容受内伤,而外面,则不该有任何端倪。
      因此,打碎骨头,是最惨烈,却最合适的办法。
      傅行站起身来。
      那短刀在他腰侧,嶙峋冰冷。
      傅容躺在地上大喘着气。
      他眼前的模糊终于渐渐清晰了些。
      傅行将要转身。
      而此时,傅容突然笑了一声。
      傅行低头。
      傅容抬起眼,喘气说道:“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齐夫人吗?”
      “傅容……”
      “我在太和殿就说了,那贼人不安好心,想要逼圣人做选择。我杀了齐夫人,圣人……就不用再选了。”
      “而那圣人……”
      傅容说着,脸上笑容越发妖异。配着他苍白的面容和染血的嘴唇,是说不出的艳丽和诡谲:“若不是昨日,我还不知道呢。我在哥哥的书房里看到了。那藏在最深处的,被哥哥反复画了一幅又一幅的画像,那画像中人的脸,和昨日太和殿上的圣人,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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