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寝殿之内,空空荡荡,顷刻间,已是只有她一人。
烛火跳动。
在对面墙上映出她的影子。
那黑影被烛光拉扯,巨大如鬼魅。她趔趄着站起身,脑子里全是齐安林先前的话。
……是她造成的。
是她害了母亲。
是她愚蠢,被圣人诓骗,她不敢将这事实说出来,但却正是她……
是她,让母亲无人守卫,让母亲在仓皇之下,被带到太和殿来,而后。
在她面前,生生死去。
齐新柔心中绞痛一片。
她踉跄走到床边。
那里有未做完的针线,原是先前无聊时,她为了“腹中孩儿”所为。
剪子锋利。
她将剪子拿起来。
那上面还有红色的丝线,是她未来得及弄掉的。有一只小小的虎头鞋,尚在床头,憨厚可爱,这一幕幕,便如再温馨不过的情形。
她闭上眼。
将剪子放在自己颈间。
她仰起脖颈,有剧痛袭来。她强忍着一声不吭。有温热的液体从她喉间涌出,她感觉到,自己说话也已经困难。模糊中,她好像看到母亲的眼,温柔缱绻,正在望着她……
而后,仿佛有宫人的惊叫声响起。
她失去了意识。
最后那刻,她嘴角是甜笑。她彷如已经感受不到寒冷。她好像回到母亲怀中,委屈又安心地在说:“对不起。”
“母亲,对不起。”
……可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又要回到这可怕的,可憎的,可恨的,可怖的,人世间。
她又要面对这魑魅魍魉,又要面对这再无一点温情的,全是勾心斗角的世界。
她还想死。
却已是不能。
她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工具。一个腹中装了所谓皇嗣的工具。一个齐安林用来和圣人撕扯纠缠的工具。
他们都不要她死。
他们都要她活。
他们都要将她利用完最后一丝价值。他们都要她,生生死死,不得由心。
既如此,那她又为何要遂他们的意。
先前父亲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她听到了。
他说,等她腹中皇子生下,他就要扶这皇子上位,挟少帝以令诸侯。
她知晓他的打算。
父亲被迫拿出了账册。百官之中,虽大多摄于他的积威,还听从于他,但许多人因着此事,也有了异心。因此,他需要权势,需要更多的权势。等他齐家的血脉登了帝位——
那就真的,再无人敢有任何置喙。
而至于她的“皇儿”。
她低头,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
心中是一片刻骨冰凉。
她生下来的,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她知晓父亲的手段,无论如何,她生下的,都只会是,也只能是男童。
齐新柔闭上眼。
她从前从未想过权势。
在闺中,她想的是爹娘宠爱,排挤姨娘,进宫后,她想的是夫君宠爱,肆意纵容。哪怕在中秋宫宴,她献上账册。
她想的,也只是公道,是为母亲的公道。
但。
父亲掌权。
圣人掌权。
她都如棋子。都只是棋子。
既如此。既然是他们要她活的——
那为何,不能由她自己掌权?
那孩子,该是她的血脉,该只能由她说了算。这孩子不该是父亲从宫外带来的幼童,被父亲掌控,也不该是圣人安排下的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婴孩,变成一颗弃子。
他该是自己的血脉。
是自己在这无尽寒夜中,在这诡谲深宫里,可以利用的依仗。
他应当被她掌握的。
而等到,他真的能成为少帝,而她能掌控他一切之时……
母亲的仇,是否,也才能真的得报了呢?
她望了一眼窗外。
外面,隐约有些如铁的身影。
她知晓,那是萧静姝派来的金吾卫,防着她再自戕,守卫她的安危。
齐新柔惨然笑起来。
她轻咳两声。
立时便有宫人紧张上前。
她声音嘶哑:“你,去将傅行叫来。”
第66章 母亲,对不起[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