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敢辜负母亲,赶忙跑了出去。阿大是我家帮工,他睡在外面,听到声响,带着我一同逃跑。阿大常常走街串巷,对长安内熟悉,是以,他带着我在小路里穿行,又有打更的人经过,我才得以逃过一劫……”
萧静姝说着话,眼中含泪,将衣袖挽起。
那上面,纵横交错,尽是伤疤。
那是昔日在皇宫之中,她和萧静鸾交手时留下的伤痕。
只一眼,萧迎之便看出,这正是数日前的旧伤。
萧静姝喉中哽咽:“我依照着母亲的遗愿,来到了陈地。我本想着,陈王妃心善,若能见到王妃……但王妃簇拥者实在太多,那日施粥,我竟挤不进去……”
她说着,低下头来,声音渐渐变低。
萧迎之眯了眯眼,轻声道:“张公子,那些贼人实在可恶,王妃日理万机,陈地有许多事都需要她做主,你的事情,更是不在陈地,而在长安,她想来无法顾及。只是,长安是皇城,竟发生这般荒唐之事,实在意外。但……当初,公子母亲,只说了陈地二字,公子又怎知,她是叫你来找‘亲戚呢?”
“此话,此话其实在事情发生的前两日,母亲就同我说过。”
萧静姝赶忙擦了把泪,抬起头来。一片昏暗之中,她的面容,和萧静鸾更添了几分相似。萧迎之眸色渐深,萧静姝道:“……那段时日,不是众藩王来长安,我们生意忙碌吗。我原本想去帮忙,但不知为何,母亲却怎么也不愿让我过来。我自幼身子不好,据母亲说,刚生下来时,更是浑身青紫,哭都不会,医官都说,或许活不过三岁。我以为母亲是怕我身子受不住,所以才拒绝我帮忙。但我不愿母亲劳累,有一日,见母亲疲惫未起,便悄悄起身,独自去了铺子上,开门迎客。那日,过了两个时辰,母亲才过来。她见我在铺子中,面色登时大变,问我都做了谁的生意。我说有街坊邻居,还有一些藩王的侍卫……”
“母亲闻言,脸色竟更苍白。那日之后,她便勒令我在家中,不得外出。她忧心忡忡,说了好几次要关了铺子,举家离开,却又说现在因为陈王身故之故,长安戒严,若是出城,恐更惹人怀疑。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却又叮嘱我,说是若家里有了不幸,便要我来陈地寻亲戚,如此,便可保住性命无虞……”
“我听不明白,见母亲脸色极差,也不敢多问。但我现在,却是后悔未问清楚,否则,我大约也能知晓,害我母亲的,到底是何人!更出乎意料的是,我来陈地之后,其实也一直在向从长安过来之人打听长安的事,我想不到,我们一家人的惨剧,长安之中,竟是彷如无人听说……”
萧静姝说着,闭上了眼。
有泪在她眼中氤氲。
她道:“我只是个升斗小民,我也知晓,同我母亲有仇之人,背后怕是另有靠山。但,弑母之仇,不得不报,公子,我,我……”
她哽咽起来。
面上一派悲痛。
萧迎之扶起萧静姝,温声安慰几句,而后,朝门口叫了一声,让一位侍女过来。
那侍女进来。
萧迎之吩咐几句,侍女扶着萧静姝,慢慢往外离开。
她们朝边上厢房走去。萧迎之望着门口,直到她们走过拐角,萧迎之目之所及,再看不到萧静姝的影子。
他轻咳两声,道:“诸位,且出来吧。”
中堂屏风之后,有四五人慢慢走出。
那些人大多中年,还有一人,须发已白。萧迎之见到他们,重重呼吸一声,点了点头。而后他道:“方才之事……诸位,都如何看?”
若有熟悉萧迎之的人在此,便会知晓,这些人俱是萧迎之的幕僚。
同那些混吃混喝的门客不同。这些,才是他真正信任,并常共商要事之人。
萧迎之看着萧静姝案几上的酒盏,轻声道:“方才我听她说话,不似作伪,且自她‘滴血认亲之后,我便让人在她和她那朋友酒里放了些迷药。那迷药剂量不大,不会让人昏迷,却能让人放松精神,神思疲惫。在那种状态下,想来,她是没什么力气说谎的。而确实,在说到她母亲和兄长俱死,她因为悲痛,清醒过来之后,也忘了一些先前说过的话。她这些话前后一致。且她长相,乍看不显,细细端详之下,便会发觉,她和萧静鸾,五官其实有五六分相似。萧静鸾是深闺中的郡主,偶然出门,也是多人簇拥,且带着帷帽。无人会知晓她的样貌。这张原和萧静鸾的相似,绝不是巧合。更兼之她说,她是在去铺子里帮了忙,做了藩王侍卫的生意,才引来灾祸……我想,那所谓的藩王侍卫,大约,其实就是陈地侍卫吧。”
“是。”
幕僚中,有一中年文士点了点头。
他道:“我观之也不似作假。若这一切都是这张原设套,那她心机之深,绝不可能这般年纪,还籍籍无名。此事应当是真。我同公子猜测的一样,她应当,和已故陈王有血缘关系,而这血缘,却让她成了萧遥之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以,在侍卫发现她后,萧遥之才会想杀之后快。而这点,张原的母亲,显然也是知晓的。”
“是……”
萧迎之沉吟着,点了点头。
他道:“可她若是我那位好父亲的私生子,萧遥之又因何会忌惮她到如此地步?我那位好父亲风流,虽名声贤德,却没少纳妾生子。那些个庶子,亦包括我,不也都在陈地活得好好的吗?丝毫无法动摇萧遥之的地位,反而更能彰显他的所谓‘容人之量。而张原,萧遥之忌恨她至此,甚至在长安,都等不及想要动手……”
他眯了眯眼,沉思起来。
他身侧幕僚,亦都在思索。
月上中天。
有寒风从外卷来。
有两个幕僚慢慢抬起头,正对上萧迎之的目光。
一人深吸口气,话语中,是少有的凝重:“公子,我猜,或许……有一个可能。”
他语气肃然。
萧迎之心中亦是如此。
萧迎之缓声,说出这两人心中的想法:“或许,萧遥之,并非我那位好父亲的儿子,而张原……才是真真正正,陈王和陈王妃,所生的嫡子。”
第91章 身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