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不敢再留。
赶忙退后，恭谨出门。
偌大殿内，顿时又只剩下萧静姝和韩兆两人。
韩兆到床帐前，为萧静姝穿上鞋袜。萧静姝望他，忽然一笑。
韩兆抬起头来。
他手上还捧着她赤裸的脚。
萧静姝道：“韩元，方才那些宫人，还有沙秋明，看你的眼神，你可察觉？若孤所料不错，晚些时候，再来看床头匣子，里面的羊肠，应当会比之前，更多备些了。”
“圣人……”
韩兆心中有些失笑。
眼前圣人，其余时候肃杀冷寂，在朝堂上运筹帷幄，无人敢不从。但唯独此刻，她语气之中，竟难得有丝揶揄和快活。
他勾唇想笑，却又知晓，若此时如此，当会惹恼了她。韩兆压着笑意，摇了摇头，而偏在此时，萧静姝微微抬脚。
那一双赤裸的足，登时险险触到他喉间，抵在他下巴处。
她用力。
韩兆顺从抬起头。便如同从前许多次，被她掐住下颌抬起，在她身前，跪伏臣服。
这张脸，还是这般好看。
但萧静姝脑中，却无端浮现出方才，他在情动之时，汗水从额上涔涔落下。他嘴唇噙着她，抬眼看她，哑声道：“圣人……”
那时的“圣人”，听起来，竟也格外惑人。
萧静姝眼神微暗。
她脚上愈发用力。
韩兆轻轻伸手，捧住她脚掌，在上面轻吻一下。
脚面酥酥麻麻。
萧静姝呼吸微滞。
而韩兆，却已将足衣套在她脚上。
他方才，竟是在用这法子转移她注意力。
萧静姝眯起眼。
她声音带了丝危险：“韩元，谁叫你这般伺候孤？孤未允准，你竟……”
“圣人恕罪。”
韩兆终忍不住，低笑出声。他将长靴套在她脚上，一举一动，无不妥帖。他声音低哑暗沉，却无端带了些笑意：“……圣人为臣取来，谢大人的册子中，便有此吻足之举。此为圣人皇命，臣，不敢懈怠。”
寝殿凌乱。
纵然有宫人收拾，却总有些挥之不散的潮热气息。
加之还有奏折要批，是以，晚膳便在议事殿设下。
陈王妃和齐王来得极快。
连带着季汝，也作为如今陈王世子，一同恭谨前来。
甫一进殿，萧静姝还未开口，陈王妃便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声开口：“圣人，妾有罪，圣人若不责罚，妾心中实在难安！妾是妇人，心肠柔软，但妾不该对那贼人还有同情之心。陈地如今，被那贼子几乎祸害殆尽，妾方才思及，便难以遏制，绞痛难安……妾如今，已是无颜回陈地了。妾方才听闻，姜太妃在后宫日日礼佛，甚是虔诚。若圣人不弃，妾愿也留在宫中，同姜太妃一般，青灯古佛，为圣人功德，为大良子民，吃斋念佛，了此余生，也算是赎些过往罪孽……”
她泪水涟涟。
面上亦是惨白无比。
萧静姝不着痕迹看一眼季汝。季汝面上竟是不太好看。这一眼，她便知，此事，陈王妃应当是没有和季汝说过的。
陈王妃的心思，萧静姝只一想，便能大约明白。
她先前擅自令陈地兵士出击，搅乱战局，又失言提醒，令萧遥之逃出。如此种种，萧静姝不可能不恨。她若回到陈地，而今，她已没了可靠的武功高强的死士保护，若萧静姝对她不喜，有心杀她，那么，派些金吾卫中的好手出去，或许，就能得手。
更不必说，萧迎之和萧遥之，若有残存力量，也都是一个个虎视眈眈，要杀她而后快。
在此种情形下，若能住进后宫，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后宫由金吾卫拱卫。
她的身家性命，都由萧静姝负责。
萧静姝若不想多事，便绝不会在后宫内对她下手，以免惹一身腥臊。而萧遥之和萧迎之，而今想要派人进宫，亦是极难。
陈王妃打得一手好算盘。
而齐王，见陈王妃先声开口，脸上有恼恨之色一闪而过。他也跟着跪下，脸上忐忑不安：“……圣人……圣人明鉴，今次之事，臣并无不臣之心……”
“无妨。”
萧静姝微微一笑：“今晨之事是国事。而今晚则是家宴。说起来，二位还是孤的长辈，季世子也是孤兄长。家宴之上，不聊国事，只说其他。”
说完这话，她拍了拍手。
有宫人低眉顺眼进来，将几个锅子，摆在四人案几之上。
锅子热气腾腾，底下还烧着炭火。
锅边用精致小碟，摆了几盘片得完好晶莹的肉片。
那肉片不多，还带着些微血渍。萧静姝道：“今日疲累，三位应当也倦了。这是长安城中近日出来的新鲜吃法，将肉片在锅中烫熟，再蘸上酱料，其中鲜美滋味，远甚寻常汤羹。”
她说着话，伸箸便要夹起一块肉。眼见着下面众人除了季汝都没动作，萧静姝挑了挑眉：“哦？莫非，二位还担心孤在里面下毒不成？”
“臣不敢！”
齐王赶忙赔笑。他心中惴惴，却还是夹了片肉，小心放到锅里面。陈王妃抿了抿唇，小心道：“圣人恕罪，妾方才已立誓，青灯古佛，从此茹素……”
“孤还未允。”
她话未说完，便被萧静姝打断。
陈王妃面色微僵。萧静姝抬眼道：“再说，王妃便是要入佛门，这最后一顿肉，也是吃得的，若实在不愿，少用些便是。这毕竟是孤特意吩咐宫人所做，王妃，莫要辜负孤一番心意啊。”
话已至此。
陈王妃再无法反驳。
她忐忑着，夹起肉，放入锅中清涮。那肉片得薄，只须臾，便已熟透。她将肉蘸了蘸料，放入口中，勉强吞下，便听到上首，萧静姝又问：“味道如何？”
齐王首先答话：“确实鲜美！”
季汝亦应声。
萧静姝微微一笑：“那王妃呢？”
“妾……”
锅下的炭不断烧着，熏得陈王妃额上有汗落下。她咽了咽口水，虽是食不知味，但也只得讨好笑道：“圣人赐下，当然是极好的，这肉尝着便知是鲜切下来不久，最有原味……”
“王妃所言不错。”
萧静姝闻言，微微点头。
她似笑非笑，目光掠过齐王，最终，又停在陈王妃身上。
“这是孤吩咐宫人，方才用那恶贼萧遥之被斩断的手臂所片成的。萧遥之自幼山珍海味，又会练武，肉自然不错。加之新鲜炮制，此间味道，又怎能不美呢？”
第123章 怎能不鲜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