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方才不是问本宫，可曾后悔？”
她冷漠地笑了一声。
目光无有感情，望向茱萸。
她的手一寸一寸掐入掌心。那处，好像已有黏腻鲜血涌出。那是她熟悉的，曾在数次生生死死之间，在不欲活，却不得不活之间。
为了感受自己还活着。
她曾多少次，掐破掌心时，一般无二的感觉。
那时，茱萸曾慌张捧过她的手。
将她手指一根一根，小心掰开。
掌心的伤口会被妥帖上好药。小宫女惶急的眼泪，也会一滴一滴掉在她身上。
但现在，掌心疼痛依旧。
她疼得手臂都在抖。
却再没人给她上药，没人会在此时，仓皇着扑过来，捧住她的掌心了。
齐新柔深呼吸一口气。
她将过往的这些记忆，都摒弃出脑海。
她的声音冰冷无情：“……不过是个贱婢。”
“宫中有千千万万个贱婢，本宫都要顾，如何顾得过来？往上的路，本就是尸山血海，成王败寇。而她。”
她冷笑了一声：“本宫未曾记得，日后，也不会记得。”
她说完这话，转过了身。
门口的宫人早在她和傅行爆发出第一句争吵时，便赶忙离开，殓房之内，如今，竟似无他人。
风极冷。
但日光却极烈地照在她身上。
一冷一热，她如在水火之间。
她昂着头。
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茱萸殓房的门大开。
有一阵风吹进来。
风声呼啸，卷过茱萸尸身。她手中香囊里，那缕温柔的，缱绻的发丝。
被风卷起，忽而如雪，轻柔飘散在地上。
养心阁内。
议事殿还在重建，如今若有要事，便都以寝殿边上一处偏殿暂代。
萧静姝坐在偏殿之中。
方才这短短时间内，她已见了好几拨前来哭诉的大臣。
这些大臣都是有女儿入宫为后妃，要么身死在除夕大火之中，要么被烟熏得神志不清，被横梁宫灯等物，砸得容颜尽毁。
大臣们一个个老泪纵横。
更有人哭号着说，家中老妻闻言，几度想要寻死。惟愿圣人及早严惩真凶。
老妻寻死或许是真。
但这些臣子，为了老妻哭闹欲死，便宁可冒着惹怒她的风险，也要来偏殿中进言，却并非是真。
这几日来，萧静姝早已看得清楚。如今她登基约有一年，雷霆手段，土地兼并，加之藩王之事，陈地齐地俱都归心，齐安林都在自己手中折过几回，朝中众人虽唯唯诺诺，但其实，一个个都怕皇权集中，自己这才及弱冠的小儿，会不能任由他们摆布。
是以，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他们都在逼她，逼得她废后、杀了柳家“余孽”还不够，还要让她最好杀了季汝，或者再不济，也褫夺季汝世子身份，改由他人，掌管陈地。
季汝是她心腹。
朝中众人都能看出。
在季汝之事上挫了她的锐气，往后政事中，她或许又可被他们拿捏。
萧静姝看得明白。
朝臣们也都心知肚明。
方才送走了一位唱念做打俱佳的老臣，萧静姝面色沉郁，眉间几能滴水。
恰逢这时，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前来，给她奉上养神的人参粥。
这些时日，沙秋明趋利避害，见她面沉如水，便不主动揽过给她端茶倒水的活计，只让司膳房的宫人来做。
那宫女生怕惹怒龙颜，只小心将人参粥放在案几上，胆怯行礼，便要退下。
人参粥香气袅袅。
萧静姝看着那宫女的身影。
若她未曾记错。其实，那名唤绿萝的宫人，从前也在司膳房做活。
原本不想如此的。
她不愿自己和季汝君臣之间，生了间隙。
但现今，朝臣步步紧逼，他们占了大义，傅行处又怎么都没查出棉絮来历。她揪不出这背后之人，只能忍着被幕后黑手窥伺，先解决了眼下的问题。
她深吸口气，直起身来。
“慢着。”
萧静姝忽然出声。
那司膳房宫女浑身一抖，战战跪伏在地上。
萧静姝哑声道：“你是司膳房的人，从前，应该认得绿萝吧？”
“……是。”
宫女小声道：“……奴婢，奴婢名唤文鸢，曾和世子妃同屋。但世子妃今非昔比，自然不能和奴婢这般卑贱之人相提并论……”
她太过紧张，嗓音都在打着颤。
“世人俱为棋子，有何卑贱之分？”
她似乎听到，上首的帝王嗤笑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似是叹息。文鸢没有听清，只茫然抬起头。萧静姝深吸口气，低声道：“无事。宫中众人都认得沙秋明，他去太惹人注意。你既熟悉世子妃，便替孤去凌霄阁，把她请过来吧。记住，莫要让世子和其他人看见。你就只说，是你想找她叙旧，总之，不论用什么法子，你都要悄无声息，把她带到孤这里来。”
第144章 都是棋子[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