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外,大河河底。
傅行急促道:“那大河河底,你等可曾看到……”
后面的话,他生生止住,没有说出。
但亲信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河底,只是些百姓和西夷兵的尸体。”
亲信低声说着。
傅行微微松了口气。但下一刻,他望着那外衫,面色复又凝重起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
尤其眼下,马上便将再有战事。
萧静姝御驾亲征,本就是为鼓舞士气。若大战之时,她无法露面,那军中必然要多出许多揣测。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不知何时,西夷便会集结反扑。
寻人之事,迫在眉睫,已是顾不得打草惊蛇。傅行抓紧那件还在滴水的外衫,面色沉郁:“宁海潮和段舜渊,可还在帐中?”
“在。”
“好。”
傅行冰冷出声。
他的手渐渐攥紧,迸出道道青筋。
他道:“既如此,你便随我过去,再把仲悟也叫来。让他把东西带齐全了,不要落下。”
“是。”
亲信应声,心中跟着微微一颤。
仲悟是金吾卫的老人了。金吾卫选人,向来从年轻力壮的青年中选拔,过去都以世家子弟为主,只是从萧远之开始,才引了许多寒门进来。只是,无论是世家还是寒门,举凡进金吾卫者,都是功夫高强,对付寻常人,以一敌三,都不在话下的。
只有仲悟是个例外。
仲悟已近知天命之年,身材瘦小,形容猥琐,历经了数代金吾卫,却几乎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他在金吾卫诏狱干了二三十年,常年不见天日,连带他本人,也带了丝诏狱之中阴森腐败的气息。他擅长各类奇巧逼供之刑,当初,他便是以一柄柳叶小刀,将一个犯人剔成足足万余片,由此成名。傅行此次带他出来,原是想用他来逼供抓到的西夷兵士。但如今,俘虏未得,仲悟的功夫,却要先用到自己人身上了。
傅行面寒如水。
亲信不敢耽搁,赶忙出了大帐,去叫仲悟。
仲悟得了军令,连忙提着自己的箱子往外赶去。傅行行至大帐之外,深吸口气,往宁海潮帐中走去。
此刻日上中天。
正是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
更何况,外面纵冷,帐中有火盆,血气正盛的年轻兵士在帐中,许多都热得冒汗。
但宁海潮却不同。
从昨夜禀明傅行,又回到帐中,他便浑身上下,都不停发抖。他觉得冷,极冷,昔年在雪山之中,冰寒之上,他数日未曾进食,只是为了完成金吾卫的军令。便是那时,他都未觉得,如现在这般,冻入骨髓。
昨夜大河边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里涌现着。
短刀刺进骨肉的声音。
手上被喷溅到的黏腻的血珠。
萧静姝不敢置信的神情。
……
所有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过。
直到最后,画面定格着,倏忽到了他初入金吾卫的那一日。
那天,他意气风发,笑容爽朗。他跨步走进金吾卫所之中,看着眼前的长史,满心满意,都是壮志踌躇。
……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想要效忠的。
从不知多久开始,他便知晓,自己当忠君为国,绝无二心。
他纵然因着韩兆之事,痛恨萧静姝,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弑君。
他亲手杀了圣人。
他恍惚之中,竟已记不得自己那时的心情。
为何会鬼使神差,疯狂至此。为何会忽然便压不住心中滔天恨意,竟至于,不顾而今战局,做出此等之事。
他后来甚至,还能去回答傅行的话。
那时的他,已经从一片头脑发热中渐渐出来,他心中惶惑一片。他口不择言,含混应付过去。先前杀死萧静姝,而后果断自伤的自己,仿佛突然之间,和他分裂成两个人。
宁海潮缩在被衾之中,发着抖。
段舜渊面上一阵苍白。
他好像更没有血色了。
那块覆盖着段舜渊双腿的毯子上,有一片暗色血迹,混杂在图案之中,隐晦干涸。
宁海潮未曾注意到这点。
他脑中混乱一片。
段舜渊望着他,慢慢地,艰难地,爬了过去。
“宁大哥。”
他轻声说:“你告诉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昨夜宁海潮回来时,他便发现,宁海潮身上有所不对。
他精神崩溃,身上手上,都是未来得及擦干的血迹。
但无论怎么问,宁海潮都闭口不言。
段舜渊忍住心中的焦急和渴盼。他压住自己眼中恨意,低声道:“……宁大哥,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告诉我,或许,我还能想办法,帮你排解……”
他话还未说完。
忽然之间,一阵冷风卷来。
宁海潮如惊弓之鸟,仓皇抬头,便看见傅行身后跟着仲悟,还有另外一个亲信,双眼冰冷如无感情,大步走了进来。
“傅将军!”
宁海潮满色惨白,惶然起身。而下一刻,亲信果断上前,一把扣住段舜渊的身体。
段舜渊猝不及防。
立时挣扎起来。
傅行长剑骤然出鞘,只一瞬间,利刃抵住宁海潮脖颈:“不得出声,不得喊叫,否则,你们二人,今日便都将殒命于此。”
宁海潮呼吸浊重。
他双眼通红,嘴唇颤动着,不敢出声。
傅行冷声道:“宁海潮,现在,你如实告诉我,昨夜,你对圣人,到底做了什么?”
此言一出。
宁海潮脸色骤变。
而一旁
第172章 如愿[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