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鸾颤抖了许久。
慢慢地，她将覆在他眼上的手拿开。
他闭着眼，脸上一片苍白，像是无数个日夜里，她守在他身边，而他进入沉睡之中，只露出一张俊美的，熟悉的脸。
萧静鸾深吸口气。
她大腿贴着他的那处地方，早被涔涔汗水血水濡湿。
她将他放下来。
她伸出手，慢慢地，将手指放在他鼻尖。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宛如做了一场大梦。前半生颠沛流离。她用她的双手，将要还给自己一个锦衣玉食，富贵堂皇的后半生。
雪还在簌簌落着。
今日出门时，外面便罕见地，在这样时节，也落了雪。
山上冷冽。积雪原就难化。萧静鸾闭了闭眼，倏忽之间，她听到不远处，似有人声传来。
“爹爹……”
不远处，有少女娇俏的声音：“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上山啊？就因为大良兵士在寻女子吗？我们还有好多东西都留在家里了，没带出来，实在亏得慌……”
“楠娘，爹爹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钱总能再挣，但人没了，才是真的没了。世道诡谲，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
萧静鸾浑身一凛。
眼下，她身侧是四具尸体，而她身上溅满鲜血，狼狈不堪。如此情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她杀了四人。
此地不能留了。
她果断站起身来。
那一家三口的包裹，还挂在丈夫身上。萧静鸾没有犹豫，快步走过去，粗暴把包裹拽下，这一路下山，她也需要粮食，还有御寒的衣物。而后，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往声音相反的地方离开。
她离开得匆忙。
地上血红的脚印，初时还深，后来，便没了颜色。
那些足印被越来越大的风雪掩盖。她朝远处跑着，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所以，她也无从看见，在她离开后不久，躺在地上的萧遥之，他右手尾指，极轻极慢地动了一下。
而不远处，那个还在埋怨着为何要上山的少女，见到前面似乎有东西，快步奔上来，登时惊异万分地对后面父亲喊：“爹爹！你快来！这里死了人！有人杀了人！……”
……
眼前是一片血腥景象。
这些景象，纵是那父亲做了十余年医官，却也要为之胆寒。父亲警惕四望一眼，想要拽着少女离开：“这处怕是有人行凶……楠娘，我们快走！别被人盯上！”
“我们又没得罪人……”
吕楠娘嘴快地说着。
虽是如此说，但她脸上，也有些许怯色。她快速看着四人的尸身，看向萧遥之时，面上露出一丝不忍：“这人长得这么好看，却就死了……还断了一条右臂，也不知生前受了多少折磨！他应该很有钱……这衣服看着也是好料子，胸口上这把匕首……咦？好像是镶了宝石？”
吕楠娘好奇地蹲下身来。
她没能忍住，伸手碰了碰匕首华丽的刀柄。
吕刁面上立刻更加不安起来。
他上前，想要拽走吕楠娘。
但大约是被匕首在胸口中又拨动了两下，有了刺激，就在吕刁要拽走吕楠娘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惊叫起来：
“爹！你快看！你看他，是不是还有呼吸？！”
……
山上的一切，萧静鸾全不知晓。
她此刻正站在大良营帐之中，神色笃定，看着傅行。
闻弦歌而知雅意。
她早便知，这位傅将军，绝不是什么蠢人。
她话未说全，但他一定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萧静姝遍寻不得。想要大良军中不生大乱，唯一的法子，便是让她，扮作圣人。
她和萧静姝原就有六七分相似。
如今脸上有了疤痕沟壑，那三四分的不像，便也更淡了许多。
更何况，她做圣人，便只需高坐大帐之中，在合宜的时候出来，鼓舞军心。众人能看见她的脸，却不能全然看真切。再加上傅行的帮助和隐瞒，她扮作萧静姝，便更不可能引人怀疑。
更有甚者，她脸上的疤痕，还有嘶哑异常的声音，都可以被说成，是西夷使诈造成。如此这般，反而更有可能，令大良兵士，将愤怒化为士气，由此，一往无前。
路已摆在脚下。
走，还是不走，端只看傅行。
营帐一半在阳光之下，另有一半，则笼在边上营帐罩下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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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遮掩[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