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眼眸垂下来,有些低缓的温柔。
他说:“所以,她帮着我,离开了大良大营。”
室内无人说话。
这间原本属于桑耳的院子里,原本种了许多树木。
现下,阳光晒下来,在屋外院内的地面上,种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桑延听着韩兆的话,许久,似乎有一种迟钝的,缓慢的痛,涌了上来。
“……她没有毒发。”
“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中毒。”
“是。一切,都要多谢二将军。”
“……不必。”
桑延低低回了一句。
半晌,他突然又道:“鸢娘……她,有提过我吗?”
桑延转头,去看韩兆。
经历了这些事情,他已不是从前那个莽撞天真的二将军。但此刻,他望着韩兆的目光中,竟似乎有些渴求。
那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渴求。
韩兆顿了片刻。
日光温和地淌。
韩兆点了点头。
他说:“有的。她问我,二将军帮她逃出,有没有受到责罚。她问我二将军现在情况如何,西夷剧变,二将军有没有因此……伤心难过,难以振奋。”
韩兆笑了笑。
他说:“我告诉她,二将军受宠,虽然被罚了,但是不重,二将军也没有后悔。我说,王和桑伯被刺,二将军是很悲恸,但他没有一蹶不振,还是原来那个意气风发,发扬蹈厉的他。”
他的声音又低又缓。
桑延听着,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他听着韩兆描述的那个人,仿佛看到许久以前,那个鲁莽勇武,没心没肺,只知打仗,别的一律不关心的自己。
明明是不久前的事。
怎么感觉,却仿佛,已经过了许久许久?
脑子里的回忆倏忽涌现。
他想起自己曾经摩挲着药瓶,对着那个屏风后,似是鸢娘的身影,面红耳赤,结果却在撞见回来的她时,目瞪口呆,羞赧不已。
他曾在?胝芸创汗?疾岬氖焙颍?目陌桶吞岬剿?
又在独自面对她的时候,脸红到脖子根,一边羞耻着唾弃自己,一边又忍不住,因为和她离得近而欢喜。
那些欢喜,现下细细密密泛在他心里。
从王和父亲死去之后,经历了这样多。他好像一夜之间,被迫从少年长成了青年。
这是好疼,好痛的成长。他面前的两座大山倒了,他心里还未真正成熟,却已经被迫担起许多责任。他在这责任中,压抑着喘息,常常会觉得,透不过气来。
只有在晚上。
夜很深时。
他会想到,王和父亲还在时,自己自在地在草原上策马扬鞭,捕猎狼群。西夷的勇士们,没有一个比他会训马,也没有一个,能赢过他的长刀。
他每次捕猎,都满载而归。部族里的姑娘们点燃篝火,围着他跳舞。火焰升腾,灼烧着他脸上发烫,但他心里,全是一派快活。
他想起这些情形。
又在下一刻片段,会骤然想起她。
她离开他好像没有多久。她柔弱的脸,还有生机勃勃的,野狼一样幽暗的眼。她在黑暗里看他,长刀在她手上,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勾人心神的美丽。
桑延不知如何形容这种美丽。
但他从第一次见到起——
便克制不住,心向往之。
桑延忍不住轻声道:“……她提了啊。那她提了……多少次?”
没等韩兆答话,他就说:“十次?”
说完,又好像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像是怕失望。他赶紧又道:“八次,不,五次?”
韩兆没有说话。
桑延犹豫一下开口:“那,三次……总有的吧?总不能……真的,只有一次吧……”
他眼神里有些失望。
好像这一瞬间,他还是曾经那个放肆快活,又在喜欢的人面前,忍不住脸红的青年。
韩兆望着他。
半晌,韩兆轻声说:“……我不记得了。但,一定不止三次的。”
桑延怔怔望着他。
过了会儿,桑延忽然笑了一下。
他说:“我知道,我不像你,能为了她自己吃下毒药……我比不过你的,但她还记得我……”
他轻声地,低低地说:“……真好。”
桑延带来的药,效力很好。
次日,韩兆身上的伤便不再有渗血的,再过两日,也都慢慢结了痂。
他伤自己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要害,是以,那些伤未曾累及根本。他已经可以拿刀,只是招式,有时还不太灵活。桑延仍旧每日都来,只是,不再过多提及萧静姝。他每日带来药粉,韩兆的伤势,也几乎痊愈。
接连四五日,都无事发生。
而直到这夜。
夜里便似乎不太安稳。而直到清晨,夜色还未全部散去。屋外隐隐约约似有火光腾空而起。下一刻,突然马蹄声混乱响起,有人尖声叫喊起来:“报——!大良人渡河突袭,已到并州城外!城门即将失守,将军!快些迎战!”
外面的人声嘈杂声仿佛都被这军报声惊醒,一时间混乱一片。韩兆猛然睁开眼。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276章 迎战[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