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林眯了眯眼。
他道:“萧遥之?”
萧遥之微微颔首。
齐安林盯他半晌,忽然嗤笑一声。
他道:“我还道是谁,原来,竟是曾经的陈王世子。世子殿下贸然只身前来,就不怕我认出你这个乱臣贼子,然后,将你绑住,落到诏狱之中?这般,等圣人回朝……我就又有一件大功了啊。”
“功?”
萧遥之低笑一声。
他端起面前茶盏,放在手上把玩。
茶盏中,茶叶上下起伏着。
萧遥之道:“齐国公已官至丞相,现在,又辅助太子监国。若再有功,圣人又能如何赏呢?难道要把你的位置……再往上提一提?可是,丞相再往上,已无可再升,除非……是最顶头的,那个位置啊。”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
细究起来,便全是大不敬之语。
然而,还未待齐安林变了脸色,萧遥之又道:“更何况,齐国公方才说,要等圣人班师回朝。可圣人,到底还能否回朝,我想,齐国公心里,其实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
若说前一句话,还只像是试探。
那这句,便已经明晃晃表示,萧遥之已然知道了什么。
齐安林面色骤变。他警惕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你在说什么?”
萧遥之看着齐安林反应。
他不慌不忙,饮下一口茶。
他说:“我是什么意思,国公应当最清楚。此外,我甚至还能猜出,齐国公而今的困境。若未料错,国公现在最缺的,一定是兵吧?”
萧遥之微微笑了笑。
一盏茶饮尽,他为自己又斟了一盏,并站起身来,为齐安林也添上些水。他将那盏茶推到齐安林跟前,从容道:“国公莫要紧张。我来,便是来和国公合作,而非作对。有什么话,不妨先喝下茶,润润嗓子,再来细谈。”
齐安林脸上的惊愕已经散去。
但一双精光四射的眼中,却仍有警惕之色。
他附和着笑了一下,也饮下杯中茶水。萧遥之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的表情。若说来之前,他对此行的把握只有八分,但,看齐安林的样子,他对计划成功的预期,便已然,到了十分。
当初萧静鸾刺杀萧静姝,李代桃僵,做了十多日假圣人。
而那段时日,萧遥之则日日在外奔波,为的,就是收拢朝中大臣的人心,好为接下来,萧静鸾禅位给他,做好准备。
朝中的臣子们,向来明哲保身,又谨慎至极。
萧遥之在长安根基不深,想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并非易事。
但禅位一事,早在陈地之时,萧遥之就在准备。是以,他早早便搜集了许多大臣的隐秘事宜,例如贪墨,例如背刺,例如作弊……
等等等等。他那时,便是靠着这些把柄,拿住了好一波大臣。
后来,萧静姝带着陈地的兵士回朝。
萧遥之和萧静鸾功亏一篑,萧遥之更是失了一条右臂,才得以出逃。
但那些秘密,却还都留在他脑中。
季汝登上陈王之位后,已经把萧遥之在陈地的势力清除地十不存一。
但季汝上位到底日短。萧遥之在陈地苦心经营十多年,总有些忠心于他的人,仍在等着,为他做事。
萧遥之才和萧静鸾逃走时,大良四处都是他们的画像。
萧遥之不敢打草惊蛇,更不敢有丝毫露面,以免被萧静姝抓住,断绝生机。是以,那段时间,他不敢现身于人前,只能在荒野山地中行走,更不敢取用过去留下的金银,不敢联系曾经留下的些许旧部。
他只能像一个真正的乞丐一样,带着萧静鸾,去住山中猎户留下的房子,甚至沦落到茹毛饮血,啃噬人肉的地步。
但现在的情形,却不一样了。
先前吕楠娘和他说过,她是去大良大营中,在傅行面前,给一个女子治病。
那女子,他能猜到,便是萧静鸾。
而联系到陈地逃兵竟成了山匪,萧静鸾先前宁可杀了自己也一定要去大营……
他猜测,或许,是萧静姝出了事,是以,傅行才不得不容忍萧静鸾,假扮圣人,稳定军心。
只有这样的权力诱惑,才能让萧静鸾不顾一切。
他在后来和萧静鸾相处时,旁敲侧击,也从萧静鸾身上探听出了一些始末。
而后,他又写信,联系过往旧部,探听长安城中的消息。
那些旧部拿了大臣们的把柄,没费多大劲,就知道了许多暗流涌动之事。虽还未完全明显,但种种蛛丝马迹,却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测。
更何况,还让他发现了,齐安林的些许异常。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莫说萧静姝极可能已经死了,就算她未死,她现在,也一定没有精力,再派人来追捕他。
是以,他现在哪怕到了长安,却也是灯下黑,反而极安全。
更何况……
萧遥之转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
还有萧静鸾。
从他克制不住,和她有了那一夜开始。
从他清楚地知道,她明白他舍不下她,于是,又开始动用伎俩开始。
他便知晓,若是继续等下去,他留不住她。
她爱的是权势。
那他便只有握住更大的权势。无论是用这权势,让她心神迷醉,甘心臣服,还是用这权势,打造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强迫她成为他的笼中之鸟……
他都必须,把握这次时机。
齐安林也饮下了茶水。
茶汤甘冽,鲜嫩回甘,正是绘春楼最珍贵的蒙顶石花。
齐安林放下茶盏,看向萧遥之。
萧遥之微微笑了笑。
他道:“若我未猜错,国公现在最想做的,便是除掉傅行。一旦傅行身死,圣人再不在,国公,便是大良真正的帝王。但,傅行难除啊。他眼下统帅大军,就算想要给他扣上污名杀他,也要提防着,他暴起反抗,故而……为国公安全计,需要多些兵士,才最稳妥,对吗?”
他神色淡然从容。
齐安林眯了眯眼。
萧遥之道:“国公不必如此。茶也喝了,国公应当相信,我是诚心合作。否则,以我的身份,就算现在在大街上喊,齐国公欲反,要残杀傅行忠良,国公以为,又有几个人会信呢?大约,被当即抓起来,乱棍打死,才是最可能的结局吧。”
他脸颊虽瘦削。
但笑容却比之从前初来长安时,更沉稳城府了许多。
齐安林不动声色打量着他。半晌道:“你要什么?”
这世上,没有全无所图的相帮。
萧遥之笑了笑。
他说:“我一个身有残缺之人,血脉还曾存疑,自然不会再肖想那个位置。但,陈王之位……原本,就该是我的。那季汝,已经占了我的位置,太久了。”
单是一个陈王之位,虽权势不小,但对齐安林来说,让明显忠心萧静姝的季汝来做,确实倒不如让萧遥之来做。
起码,萧遥之有把柄在他手中,对方若不听话,他有的是法子治他。
齐安林忖度片刻,点了点头。
他道:“陈王之位,我尚且给得起。只是,殿下方才说,兵。”
他的声音微微低了低。
他道:“莫非殿下手中,还有未尽的,掩藏起来的私兵?”
萧遥之摇了摇头。
他道:“就算还存着些,也对抗不了傅行手上的大军。但是原本,我们要的也不是和大军拼杀,而只是自保。若只是为了这个,那么,足量的兵士,现在还没有,却马上,就能有了。”
“就能有?”
齐安林道:“殿下的意思是……”
萧遥之肯定点了点头。
他说:“征兵。”
征兵几乎是无稽之谈。
若未料错,傅行率军不日就要回朝。征兵名目倒还好说,但先前,萧静姝御驾亲征,讨伐西夷,才征过一次,剩余各地的青壮,要聚拢起来,便需要比之前更多的时间。单从日子上,就已经来不及。更何况,齐安林和太子的分量,若是用来征兵,响应者预计寥寥,是以,这方案,先前便在和石青密探时,被齐安林否决过。
但眼下萧遥之费尽心思,宁可身处危险
第286章 危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