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他也曾真正地,想过她。
从来无人,真的想过她。
她去寻和他相似之人。最终,竟寻回了他。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
在确定了他身份的那一刻。
她惶恐不安,恐惧难耐,她知道,一切都再不可能回到曾经。他对她过去的好,是因为她的伪装,而如今,伪装破了,他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折磨她。
哪怕爱恨交加,也是为了,困住她,折磨她。
她不能有任何心软和犹豫。
她该是那个巧言令色,为自己筹谋一切的萧静鸾。
他不在时,她可以怀念。但当他在时,她便只剩下,想要逃离。
她真的逃走了。
她历经千辛万苦,庇佑她的人,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她从来未曾觉得累。
她永远永远,不能放弃任何一点点希望。
但当他跪在她面前。
他说,他是希望她愧疚。
他是希望她因此记住他。
她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他其实是希望她,永永远远,不要再想起他,不要对他,有任何愧疚、不安之心。
她成全了他。
却也在那一刻,如此恨他。
若他在那小岛之上,不承认他是故意,而是辩解说,他不知道她在撷芳榭中,所以才跑过来。
她便会越发怀疑他、提防他。
若他在挟持她时,没有踢走那柄他唯一的长剑,没有说屋内的融春融夏是他用金钗所杀。
若他在最后那刻,不望着她的眼,唇角淌血,气力消散,垂死着,还要告诉她,他是为了令她愧疚,令她不安。
她便不会信他,原来如此爱她。
从来无人毫无缘由地爱她。母亲爱她,是因为她乖巧听话,且她能得萧遥之欢心。父亲爱她,是因为她天真可爱,又爱屋及乌,因为萧遥之,故而爱她。萧遥之从前爱她,她以为是她容色得了他的青眼,还有她佯装出来的,为他生死不顾的忠心,令他,爱她。
她得到的所谓的爱,都是假的。
无人会在知晓她真面目后,仍旧爱她。
如此,她便能一直自私,一直恶毒,一直用狠绝的法子,去谋自己的通天路。
但第一次,有人在看透了她后,仍旧爱她。
她茫然,绝望,却又在那一刻,倏忽如一个失去了目标的幼童,在一片茫茫然中,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她恍如一只飞了许久的鸟,从来都不会疲惫。
但有一天,天空突然落下一根树枝。那根树枝告诉她,她可以放心地靠住他。
她踩上了树枝,便消散了曾经的气力。
这树枝,由此,便毁了她。
容貌被毁,没有毁去她。
谋逆逃亡,没有毁去她。
清白被毁,没有毁去她。
沦为乞丐,亦没有毁去她。
无论何等境地,她总能一遍遍爬起来,继续往上,继续挣扎着,用尽手段,哪怕害人性命,伤天害理,也要继续活,好好活。
她要为自己挣一条通天之路。
她绝不能输。也从不认输。
但他,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毁了她。
他用这等最恶,最荒唐的法子毁去她。让她真的,永永远远欠着他,再也还不清他。
她失去气力了,再也无法如从前般爬起来。她恨他,茫然地恨他,却又刻骨地恨他。她不愿欠他,但他已经死了——
那她,竟也宁可走入末路。
也不愿欠他。
他如此恶毒。
她本就是靠着对这世间的恨和漠然,才能永远盛开,永远生机勃勃。但他毁了她,让她不能,再做她。
她不能欠一个她恨的人。
但他死了。
他让她欠他,可她如此骄傲——
她可以为了活命,和人虚与委蛇,委身山匪。
她可以谄媚阿谀,虚伪奉承,丑陋至极。
但她心中,绝不能真的屈居于他之下。
她,偏不欠他。
书房之内,季汝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萧静鸾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她说:“王爷,如今我说什么,你还会信吗?”
她没等季汝开口,又道:“王爷,你恨季萝吗?你明知道侍文想杀我的事,是季萝指使,但你却仍留下了她,其实,纵然她做了如此之事,但你仍不忍杀她,不是吗?”
“而且现在……”
她又低低笑了起来。
她说:“王爷已经认定,萧遥之和季萝无关,那你便不会相信,是她命人去杀侍文。于是,你还是不会真的动她。而只要她不死,她便会一直视我为眼中钉。一日两日,她或许不会动作,一月两月,或许我也还能得到安稳。但时间长了,她总会想法子探查我的过去,也将……”
她顿了顿,道:“……将融春和融夏,真正的死因,查出来。”
第341章 萧遥之,我不要欠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