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天无绝人之路。
虽说几十文钱撑不了多久,但这枚铜镜大约还能卖出一二两银子的?只要将它重新打磨一下的话。
元月在心里掂了掂那枚铜镜,心道:只是不知道这裂纹能磨掉不?
村里住着的那位制镜老师傅,既然他先祖参加过江心镜的制作,料想有祖传绝技在身,如果找他,定能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元月想罢,打算明天去找他。
只是转念想到刁家人,暗道:万一他欺自己一介孤女,霸占了这面镜子不还,怎么办?不如,邀了祝娘子一道。
祝娘子的丈夫因在曹家做事,在这村上还是有些份量和威望的,有她作陪,想那人即便生了歹心,也不敢贪了这枚镜子。
*
乡村无娱乐,天一黑家家关门闭户,早早歇下。
不似二十里开外的扬州城: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是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
此时,开门接客的西湖歌院才迎来一天中的高光时刻。
作为扬州城里场地最大、陈设最豪华、艺伎最多的歌院,平常便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之处。
今日更是宾客云集。
如果今夜,谁有心在扬州城里走一圈,就会发现诸如明月楼、善和坊此类风月场所,俱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人,都集中到了此处。
歌院里,卢景裕正和崔涯、张公子三人坐在楼上的雅间里,观看着下面大厅里的表演。
因为来得有些迟,没能占得位置正中且靠前的位置。
所以,大厅里的情形看得便不太分明。
崔涯非常不满,把歌院的妈妈叫了来:“你这大娘真不会办事?事先就派人来让你留位,怎得还给我安排了这么偏的一个位置?”
那位妈妈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依旧容光艳丽姿色不俗。
她扭动着腰肢,柔声媚语的向他们三个一再赔礼致歉,并道:“因着今日何六郎他排得凉州大曲上演,所以前日便有人来订了位置。
这楼上的临厅包间,昨日便已订满。
因着知道是您来,特地退了别的客人的订,倒赔了二十俩银子,才留得这间包房。”
崔涯还想罗嗦,张公子却拦住了他:“反正都是听曲,只要能听见,瞧瞧不那舞也没什么要紧。”
崔涯气咻咻的坐下后,还冲那妈妈说:“今日事你可记好了,改日看你怎么认罚?”
“记着记着呢!改日我请何六郎当面为几位抚琴一曲。”妈妈笑得花枝乱颤,拖着悠长的尾音说道。
卢景裕朝她挥挥手,示意退下。
她便一路笑盈盈着,迤逦而去。
他们来得本就迟了些,加之崔涯刚刚这一闹腾,那外面的曲子早已开始演奏了。
精通音律的张公子洗耳倾听过后,连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凉州大曲呢!散序、?、排遍、入破、虚催、实催、衮遍、歇拍、杀衮……二十四段,一段不少。”
“除了黄钟宫,还有高调宫,竟比从前听得凉州多了一宫!”对音律不让张公子的卢景裕也感叹道。
“那么,俩位是否与我一样,此时此刻更想见一见那位何满子的高徒呢?”
崔涯这话正中那俩人心怀,都道:“等那妈妈安排他来弹琴,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日去了呢?还不如,趁现在就让我等见见一位高人,领略一下他的风采。”
于是,遣了身旁的歌伎去找歌院的妈妈来。
那妈妈今日着实忙乱,好一会才姗姗而来。
叹道:“呀!今夜想见何六郎的人都已排到那瓜洲渡了。呵呵!只是他近日太过劳累,刚刚曲散就已回去休息了。各位的心意我一定带给他。”
“咦!难道你叫他来,他还会不来?”
“呀!六郎你有所不知,他并坊我们歌院的人,来这也不过是临时走场而已。我强求不得他的。”
那妈妈似春柳拂风般在三人之间来回穿梭着,又是陪笑,又是赔礼。
“那这位何公子,何时得空呢?”卢景裕追问到。
不待那妈妈开口回答,旁边的崔涯却先道:“这是新上任的节度府卢长史。”
“啊!原来是长史啊!真是稀客。从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呢?”那妈妈说话的同时,一支手已搭在卢景裕的肩上,另一只手执起酒壶,为他斟上一杯。
然后,甩着罗帕道:“放心!不出三日,何公子就会再到我这西湖歌院来。只要你们常来,总会遇见他的。”
“那说定了,三日后我们再来。”卢景裕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搁在桌面上,“烦请妈妈转告何公子一声。”
那妈妈拿罗帕掩唇一笑道:“怎敢慢待了长史?”
冲着卢景裕,一通媚眼乱飞。
三人相携着出了西湖歌院。
十里长街,灯火如星。崔涯问张公子是否明日就回曲阿?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张公子言笑晏晏,以诗作答。
卢景裕赞叹道:“谁人得似张公子,千首诗轻万户侯。”
仨人俱大笑起来,又约了重阳日去茱萸湾一游,然后就着灯火,兵分两路,各自散去。
第31章 西湖歌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