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路往南，渐渐离闹市越来越远。牧雪落一路上都在温言安慰小中，好在小中当真听话懂事，并不哭闹。\n 他们时歇时走，并不强求她们二人持续赶路。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离开官道，向一处密林拐了进去。\n 这一路上，矮个子男人总有些不安，几次想说话都被他哥哥的眼神*了回去。一进密林，他总算忍不住，张口说道：“咱们答应要出息，要赚钱，可我没想要干这些事啊，哥。”他哀求着，却不敢看他哥哥的双眼。\n 高个儿男人的眼中浮现痛苦之色，但瞬间被他甩开。他不理睬弟弟，伸手掀开牧雪落额前的碎发。之前牧雪落顶着一头乱发，看不到面貌。待他彻底看清牧雪落的容颜时，不禁愣住了神。半晌后突然咧嘴笑了，连唤：“二子，二子，你来看她。”\n 矮个子闻言走前几步，也往牧雪落脸上看去。瞬间呆愣当场，半天才回头看他哥哥，说：“这姑娘恁地好看。”\n “咱们把她给赵发，肯定能换得许多银子，到时候我们就回家。再也不干了，好不好？”高个儿男人还是第一次喜笑颜开。\n “好，哥！”矮个儿男人明显极开怀，眼睛发亮盯着牧雪落，似乎通过她看向充满希望的明天。之前他不知因为愧疚还是胆怯，总想半途而废，这下倒是突破了。不过他虽答得响亮，仍却旧不敢直视牧雪落和小中两人，牧雪落只是静静听他们的对话，心中谋划着怎么脱身。自己现在双手被缚，体力又弱，真的没有把握救出小中。要不等等，看看这两兄弟今晚会把自己放到哪儿，到时候见机行事。\n 他们提到的那个“赵发”，估计就是专业的人贩子了，真看不出他们兄弟两人还有固定的买主。\n 又走了一会儿才出林子，几人走上土路。这次没多久就来到一处村落，他们进了村外废弃的山神庙。\n 高个儿走到神像后面猫腰摸了摸，寻出两个包袱，看来是他们兄弟两个藏到这里的。他拿出吃的和水，咬了一口干饼，其余交给他弟弟。边嚼边说：“我去那边问问，你先看着她们。”\n “好”矮个子答道。他把牧雪落和小中全都捆好，才伸手接过包袱。\n 高个儿说完就准备离开，他刚要迈出山神庙，突然回过头，紧皱着眉头嘱咐：“二子，我们家就靠这个女人，你可千万要看好。”\n “我知道了，哥你去吧。”叫二子的男人也咬了一口干饼，回答道。\n “好”高个儿点头，眼中仍有担忧，扫了牧雪落一眼，最后说了句：“也给她们吃点东西，我这就走了。”说完转身出门。\n 二子背对着牧雪落二人，吃着饼。他吃得极慢，似乎每一口都要嚼得细细的，那样便能消磨掉和这两人共处的时间。\n 许久，一块干饼吃完了，他仍旧僵着身子不回头。\n 整个山神庙一片静谧，连一丝风声都没有。\n 牧雪落觉得这是个机会，开口道：“大哥，给小中喝口水吧。外面太阳大，走了这么久，孩子一定渴了。”\n 二子连忙回头，看小中的嘴唇确实干干的，便把水壶取出，往她嘴里喂水。\n 小中喝了水，抿了抿嘴唇看向牧雪落，嫩生生地说道：“小姨也渴，小姨也喝。”\n 牧雪落一愣。她当真没想到小中这个时候还关心着自己。她温柔地看向小中，点头对她安慰地笑。心里打定主意，小姨一定会护你安全。\n 这时，水壶已经犹犹豫豫地被递到她嘴边。\n 牧雪落抬眼，对着二子轻轻一笑，柔声说道：“谢谢你了。”\n 二子果然红了脸，不敢再看她。\n 牧雪落喝完水问道：“刚刚你哥哥说过，我可以换来许多银子，是不是。”\n “……嗯……是……”二子收好水壶，支吾着答。哥哥不在，他一个人面对她们一大一小，只觉得全身不舒服。\n “那么”牧雪落轻柔地说。说完着两个字，故意停顿下来。\n 果然，二子抬起头望过来。只是，眼神一碰到牧雪落的脸就又低了下去，脸更红了。\n “那么，可以把我的这个外甥女儿放了吗？”牧雪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地不坏，我身上这些银两送给你，你把她送回我们来时的那条街，想必你哥哥回来也不会怪你的。对不对？”\n 二子闻言猛地抬起头，他看到的是牧雪落满是希冀的双眼，荧荧相望。他慌忙别过头，又看向那小孩儿，见她大睁着双眼盯着自己，眼睛毫无杂质。他整个身子忽地一顿，突然发现自己做的事情大错特错，简直伤天害理。\n “我……我……”二子热血上涌，脸腾地红起来，起身去解小中的绳子，一边动作一边对牧雪落说：“我……我放了你们，你们快走……我哥他马上就能回来。”\n 牧雪落心中狂喜，总算能得脱身。对待良善未泯之人，果然要以善举循循善诱，而不是苦苦哀求。她对着小中眨了眨眼，用口型说道“谢谢”，随后朝二子努努嘴。\n 小中忽闪着两只大眼睛，脆生生地说道：“大叔，你真好。谢谢大叔。”\n 二子原本有些慌乱，解绳结的手哆哆嗦嗦。这时听到小中童音感谢，心中顿时热乎乎地，再不迟疑，三两下把绳子解开，回身来解牧雪落的绳子。\n 牧雪落被捆得很紧，许多圈绳结相互缠绕，急得二子满头大汗。\n 牧雪落担心二子的哥哥即将回来，急急说道：“先解脚上的。”其他可以路上解。\n 二子一听，马上放下手中正解的结，先去解她脚上的绳子。\n “一会儿你哥哥回来，你只说我挣脱了手上绳子，把你打晕了。你的恩情，我必不会忘。”牧雪落安慰着。她看着二子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又感激又担忧。她们两个逃脱，一定会连累他……\n 不过，眼下想不了这么多，能把小中救出去已经谢天谢地了。\n 突然，庙外传来脚步声和交谈的声音。\n “完了，我哥回来了。”二子脸“唰”地白了。\n 牧雪落只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窖，刚刚明明已经有了希望，为何没有当机立断让他带着小中先走？反而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自己什么时候都能寻到机会脱身的呀！真是糊涂。\n 懊悔无用！牧雪落迅速决断，立即对二子小声说：“二子。我们不会连累你，你就说小孩要方便所以你把她的绳子解开了。你千万不要惊慌，我们绝不会说出去。还有，”牧雪落加重了语气，“这件事不怪你，你没有错，你是个好人。”\n 二子闻言立时一愣，面上渐渐有了血色。脸上不再只是惶恐，多了些不解，多了些复杂。\n “二子”高个儿男人很快走进庙里，一打眼就看到他兄弟的手放在牧雪落的脚上。他眼神一厉，猛瞪过去，怒指二子喝道：“你！你个没出息的！”你竟然真要放人？\n 多少的气怒含在一个眼神里，把二子吓得身体僵住。\n “不要碰我。”牧雪落一转眼就明白了他是如何想的。既然他希望他们兄弟都能硬气，何必逆了他的心意，惹二子被骂。于是她假装愤怒地往后挪动身子，还在二子的手上踢了一脚。\n “哎呦”另外一个人声传来，“这姑娘性子倒合我的口味！不知道到底有多美，让二子都忍不住下手？要不我留下自己用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粗厚，语气甚为猥琐。\n 话音刚止，就见一个黄衣男人走进庙中，他大约四十年岁，一身短打，不看他那凶神恶煞的脸的话，身材算好。\n 高个儿男人看到牧雪落的反应，眼里顿时柔了下来，有些安慰地看了他弟弟一眼，原来自己错怪他了。\n 二子皱着眉，神色复杂，别过头不再看他们。\n 高个儿男人哪有时间再去顾及他，两步走到牧雪落身前，伸手将她的头发尽数抚向脑后，露出精致的面容。\n 牧雪落嫌恶地挣扎了一下，奈何被他抓着头发，根本挣脱不得。\n 黄衣人一见之下，两眼发直，半天没说出话来。\n “咳咳咳”高个儿男人干咳了两声，说道：“赵发，你看看吧。”\n 原来此人就是赵发，自己就是要卖给这人！牧雪落斜过眼看向那黄衣男人。他的眼中全是惊艳，身子愣在当场。\n 高个儿男人无法，只好将牧雪落的头发放下，遮住脸颊。\n 赵发瞬间回神，伸着手往前够着，想把他和美人之间的阻隔扯开。手却被高个儿男人拦住了。\n “你出价吧。”高个儿男人放开他的手，马上说道。\n 赵发一顿，站直身子，偷眼看向牧雪落和高个儿男人。他思索良久，说道：“三十两。”\n 二子猛地回头，目光凝住，看着自己的哥哥。\n 高个儿男人皱眉，坚定地摇头。\n “四十两！看在咱们同乡的份上！”赵发又打量了一遍牧雪落。\n “不行。”高个儿男人回答得果断，说完也向牧雪落看去。\n 牧雪落眼观鼻鼻观心，她现在全然是砧板上的肉，在这儿称斤买卖呢。\n 赵发瞪眼，提高音量，言语间带了怒气：“村东丁大，我可是看在你们兄弟的面上！五十两！再多也没有了！”说完他偷眼去看那丁大的神色，却发现他依然不为所动。\n 赵发冷哼一声，背过身就要往出走。\n 但他还没迈出山神庙，就停了下来，转身问道：“丁大，你说吧，你要多少。”\n 丁大紧攥着的手总算舒展开来，答道：“我们兄弟送她去你‘那里。你出手时，我要八成！”\n “你好大的胃口。”赵发挑眉，他真没想到这丁大看上去沉默老实，心里却这么有主意。\n 丁大又将牧雪落的碎发抚到脑后，不再说话。\n 赵发咬了咬牙，说道“七成。”\n “好。”\n 于是，一行人再次上路，这次不再是四人，而是五人。这个赵发一路上不停地打量牧雪落，越看越满意，觉得自己这次定是要财路大开了。得了这么一个尤物，哪怕是三成也已足够。当然，最好到时候能少给那两个小子点钱。\n 几人出了村子，赵发取出两条布带，将牧雪落和小中的双眼都蒙上。\n 小中被蒙了眼，十分害怕。牧雪落便央求让小中贴着她走，能让小中不哭闹。她的要求马上被赵发应允。\n 贴着小中瘦小的身子，牧雪落眼前一片漆黑。但凭着她常年地上地下的经验，黑暗根本模糊不了她的感官，路线图清晰地显现在她头脑中。\n 走了小半日，几人开始爬山。夕阳西下，小山坡上绿油油的植物映着斜晖，缓缓摇摆。\n 又走了许久，牧雪落感觉到他们在半山腰拐向东方。没走几步远，他们跨过一道门，进了室内。这时，黑布被去掉，眼前的景象简直让她难以相信。\n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否重新回去了天牢。\n 只见整个大屋子全都被一个个木质栏杆分隔而开，这些栏杆若是铁质，就与天牢一般无二。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件囚室都有人，几乎都是女人和小孩。\n 他们这哪是人贩子？简直是犯罪集团！\n 耳边偶尔听到哽咽抽泣之声，声音微弱，丝毫不响亮。\n 牧雪落心中凉得透透的，自己真是刚出狼窝，又进虎口。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小中，她必须护她周全，全力应付。\n 赵发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过来打开其中一间监狱的门。那人给她们两个解开绳索后把她们推了进去。木门重新落锁。\n 牧雪落抱住小中轻轻抚慰，眼睛偷偷扫向那把锁子，“一”字孔锁！她的心跳了跳，面上不动声色。\n 丁大和二子都往牧雪落看来。丁大的眼里全是兴奋，二子却神情复杂。\n “咱们运气好，这一次就能回去重新买田地盖房子了！咱兄弟就能重新做好人了。”丁大说着。\n 二子怏怏的，张嘴重复道：“做好人？重新做好人？”他抬起眼看向牢中的牧雪落。两人目光相触，牧雪落轻轻点头。虽然无言无语，却似交谈了一番。\n “走吧！”赵发催促。\n 丁家兄弟走到他身边后，赵发又说道：“等有了买主，我会给她好好打扮一番，到时候一定不会少了你们银子。咱当兄弟的，够义气吧！”说完两只胳膊一手一个揽住他们兄弟，走出囚房。\n 他们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个短打的瘦弱男人进来，径直来到牧雪落她们那间牢房。他往里面打量了一会，才递上两碗米饭儿。牧雪落知道这算是附带的服务……于是点了点头，伸手接过。\n 接过饭碗的一瞬，她发现旁边牢室的两位妇人神色奇特，她便留了心，说道：“大哥，我家外甥女受了惊吓，不爱吃饭，能否劳烦您过一会再来取碗？”说完对那男子笑了笑。\n 那男人被她的笑晃了眼，点着头走了出去。\n 送饭的人走出牢房，马上传来大门落锁的声音。牧雪落将两碗米饭放到地上，轻轻对小中说道：“先别吃，等小姨一会儿。”\n 小中的脸煞白，听话地使劲儿点头，拉扯着牧雪落的衣衫不松手。一路上，牧雪落这件“灰色”医女袍已经被她抓得皱皱巴巴了。\n 牧雪落她们这间牢房里已经有了两人，也是一大一小。小孩儿年龄和小中相仿，畏缩在青色布衣的妇人怀里，眼睛半闭，但能看得出满是惧意。\n 妇人倚着墙角昏睡，似乎根本没注意到牧雪落两人进入。她虽在睡觉，双手却紧紧箍着怀中的小女孩儿。\n 牧雪落稍做打量后，想了想，走到木栅栏边，对隔壁的两位妇人问道：“两位姐姐也是落难于此？”之前就是这两人看着饭碗面露异色。\n 两人都是布衣荆钗，少妇模样，倚在栅栏旁。听到牧雪落问话，其中身穿蓝色布衣的妇人答道：“姑娘，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吧。你刚刚说这是你外甥女，可是真的？”说着，她看向小中，小中往后缩了缩。\n 牧雪落点头，说道：“如果只是我自己被抓来也好，偏偏小中也要受这一遭罪。”\n “这一遭？姑娘，你不知道吧。我们是要被卖出去的，做的营生不用想也知道。”她说到这儿，语气愤怒又悲哀，“她们这些小孩儿，更是一辈子都没了指望，怎么能说是一遭？唉……”\n “姐姐听到过什么？他们在这牢里说过这些？”牧雪落忙问。\n 那妇人想到痛心之事，不自觉地红了眼，答道：“他们时不时地送进来人，带走人……那些混账话我们一点儿都没少听！我被关得久了，早就不再哭闹，早就认命了。”\n “你们被关了多久了？”牧雪落问道。\n “二十八天。”那妇人答得斩钉截铁，看向大门旁边那唯一的高窗，“我日日看着外面，数着日子。每天都咒他们自己打起来，全都死光！”\n “这么久？难道官府不会察觉到？”牧雪落惊讶。这大牢房里，起码得有三、四十人，难道府衙不会发现人口失踪？\n “久？”那妇人苦笑，指着对面牢房说道：“你看那个姑娘，我来时她就在了，那时我寻
第50章 磨难重重（万字）[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