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你就信吧!反正我爸种大棚能挣来钱,阴阳欢喜得很!”
王健扫了地面又去收拾大炕。
母亲蜷在土炕的角落里,瘦小的身子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黄苍苍的脸,眼珠子不时轮一圈,才发现她是喘气的大活人。
王健伸手进被窝一摸,烫得赶紧缩回手,叫道:“妈呀!你又烧上炕了?这外面太阳下火一样,你不怕长火疖子中暑了?”
“张阴阳吩咐这么做的,娃儿,你得虔诚,心里不能有一丝亵渎。”
王健不再和母亲纠缠,早前她从妹妹王强嘴里就听说家里找阴阳给母亲瞧病不是一次半次了。
对于曾参加过高考的母亲来说,肯定能通透阴阳说的那些话,也明白世上本无鬼神怪力,都是人心里有病。
她只是不愿从回忆里走出来,长年累月地自欺欺人,贪恋着土炕上弟弟余留的奶腥味。
“我爸说晚上家里有客人来,是谁?”
王健倒退着溜下炕,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烧黄纸的灰烬飞得整间屋子蒙着一层暗沉。
“你爸的老同学,你见过,有一年来家里,还给你一块钱年钱。”
王健“哦”了一声,再没有说话,埋头干活。
“健儿,你这学也上完了,得考虑就业的问题了。听妈的话,明天跟着你爸去种大棚吧!”
“我不去!我不会种大棚的。你们少打我的主意。”
王健梗着脖子说,手里一用劲,插着塑料花的瓶子掉在地上打碎了。
“咱龙湾是块宝地啊!西面黄河水哗啦啦淌过,东面虎头山挡住沙尘暴,水美地肥,现在国家更是大力扶持暖棚产业,回来有啥不好?乡上在招农业技术员,你学历高,比他们那些野路子的强得多,保准能应聘上。回家来吧,宝儿!”
母亲有些乞求了,眼睛直勾勾盯着王健。
“妈!我想自己安排我的将来,你安顿好你的身体就行了!从我上小学时你就一直唠叨,让我干这干那,我现在都二十二岁,别再想绑住我的手脚了。”
王健越说越气,啪地扔下抹布,踢掉脚上的鞋子,换上拖鞋,踢里踏拉往厨房走去。
“这女子,又不是我们没分配你工作,给我发什么脾气?是你倒霉没赶上以前包分配。再说,谁也没怪你白花钱呀!”
王健的耳朵响着母亲??碌乃樗槟睿??唤捧咴谠鹤永锏脑媸魃希?∏嘣嫦卤??汔枥锱纠驳粝吕础
她抬脚发狠地捻着地上的小青枣,冲母亲吼道:“连你也这么想的?巴不得我臊眉耷眼回家,你们当初说过的话被验证了,我爸的脸皮就展括了!”
母亲啪啪敲着窗户玻璃,拿头撞木框子,说:“我这么想?我给你烙的锅盔从龙湾能码到靖安!你吃了死娃娃了吗?没心吗?我求你了!”
王健只得收回迈进厨房的一只脚,转身往上房小跑。大拇指踢在门槛上,顾不上疼,她甩掉鞋子,爬上炕抱住母亲哽咽道:“妈!妈!我没心?我没心早跑南方打工去了,还能回来看你?”
母亲仰起寡淡的脸,鸡爪子般的手指攥着王健的胳膊说:“健儿,你还没经过世事,外面的钱不好挣。你大姨的儿子上的正规二本,都要回家务大棚呢!”
王健慢慢松开母亲,扶着她躺平,盖好被子,说:“你和我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我演戏呢?我的事你们别再操心了。我去做饭了,你爱吃的灰豆面。以后你想吃都没人做了。”
母亲瘪着腮帮子不言语了,身子怯怯地缩回被窝,窄窄的身形像孩子一样,被头子簌簌抖动。
王健看见又走不动了,侧过身子躺在母亲旁边,闻着被子散发的腐败味儿,轻轻说:“我想去靖安应聘现聘老师,我不想务大棚。”
母亲的被窝微微隆起,老年人腥臊的气息游荡出来,王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犹豫一下,接着说:“我很想去试一试,咱龙湾是块宝地不假,可我不喜欢务地,让王强去闯吧!”
说完毫不留恋地跳下炕,进厨房做饭。
今天的晚饭是她给父母的告别晚餐,即便应聘不上老师,她也要留在靖安打工,回家就没现在方便了。
灰豆饭是靖安地区有名的一道北方面食:小火熬煮至扁豆子软烂糯香,加水下入筋道的手擀面条,盛在白瓷细碗里,汤色红亮,葱花翠绿,再配上时令小菜,暑夏天气来上一碗,简直赛过活神仙!
王健从小就帮着母亲做饭烧灶,对很多面食的制作流程烂熟于心,擀面条更是手到擒来,擀出的面片薄厚均匀,面条切得宽细一致,下到开水锅里团团打转。
她做菜不太拿手,也是因为西北地区早些年没有啥新鲜蔬菜,家家户户一年到头只有白菜萝卜洋芋可吃。
一个小时不到,王健已经按照王茂林的吩咐做好了晚饭,当然也没忘给大黑狗在灶火余烬上煨上大骨头。
她在院子里洒了些清水,压压濡热的地气,又搬出红漆饭桌摆在院子的枣树下,摆好饭菜,扣上纱网罩。
再找来小铁盆,放上侧柏枝,点燃,压住火头,让青烟慢慢填满院子,这样一会吃饭时就没有蚊虫叮咬了。
第1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