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店里有三两个吃饭的村民,嘴角挂着半截面条,呲着旱烟熏黄的牙齿望着这一幕。
王健率真的性子哪里会应对这无厘头的状况?她顿觉无地自容,气得浑身发抖,头发丝都窜出火来。顾不得女孩子的矜持,拽住连文军胳膊往外赶,糯米牙咬得咯增增响:“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连文军面皮涨得通红,眼底有深深浅浅的怨恨,用力甩开王健的拉扯,从后备箱搬出一个大箱子,嗵地扔在地上,说:“王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李勤勤不明就里,望着连文军体体面面的仪表,有点同情,上前劝王健说:“你们是不是有啥误会,有话回宿舍好好说么,这么多人很难看。”
连文军拉开车门抬脚要上去的瞬间就后悔了,他大老远来是看望朝思暮想的姑娘,怎么刚见面就醋意横生乱了分寸呢?
他身子僵住,竖起耳朵想听王健说句软了面情的话,他也能顺坡下驴。岂料王健闷声不响,狠狠踹了一脚箱子,往学校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王健倒头躺进床里,眼睛瞪着房顶飘来荡去的蜘蛛网发呆。李勤勤打开莫非派人送来的箱子,开心地叫起来:“哇塞!雪中送炭么!”
王健侧过身子扫一眼箱子里成套的崭新灶具,无动于衷地说:“扔了吧!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李勤勤笑得花枝乱颤,说:“管他黄鼠狼还是灰太狼,能解咱们的燃眉之急,就是亲亲的狼先生呀!”
王健没有功夫去深究连文军的“不安好心”,就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阳泉小学开学的第一天,向南就给王健压了担子:三年级到六年级的英语课一肩挑起,统共六个班,每天六节课排得满满,中午休息时还兼职班主任的工作,看管因为路远回不去家的学生。
从坐在讲台下的学生转变为站在讲台上授业解惑的老师,王健多少缺乏底气,心里直打鼓,舌头又僵又涩,腿肚子微微发颤。
头天晚上在被窝里演练无数遍的开场白一句都想不起来,最简单的“同学们好”硬是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她手撑住讲台边沿,有意识地站直身子,尽量柔软脸上刻板的线条。
台下孩子们仰着皴红的脸蛋,一双双纯净无邪的眼睛,带着无限的憧憬和渴望,以及对讲台上陌生老师的信任。
同一个班级,他们的年龄参差不齐,衣服、头发上落着薄薄的黄土,嘴角干裂出细细的血口子,花布书包统一挂在破旧的木头课桌左边。
他们没有发现王健的尴尬和不安,背着小手坐得笔直,崇拜的目光齐齐盯着讲台上新来的漂亮女老师,没人交头接耳,教室一时静悄悄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王健忐忑的心情被孩子们澄澈的目光感染了,她努力调整情绪,耸挺的肩膀渐渐舒展了。很快,她从孩子们的眼神里发现了诚惶诚恐,她的心莫名地疼起来,想掉眼泪。
林大勇的话句句扎心,百八乡的水土不养人,年轻的老师哪里能耐住寂寞和艰苦呢!
孩子们刚刚适应一个老师的教课方式,有了感情依赖,老师就调走了。走马灯似得换老师,让孩子们对新来的老师不仅有深深担忧,还有小心翼翼的讨好巴结。
王健挺起身子,张嘴就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煦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歌声像塬上厚实的南风,掠过孩子们身边,有几个女孩子跟着小声唱起来。
“哇哈哈呀,哇哈哈,手拉着手儿唱起歌”……
王健走下讲台,抬手打起拍子,她的笑容撒到哪里哪里跟着响起歌声,很快,全班学生都跟着唱起来。
歌声融化了孩子们的忧虑,他们的目光追随王健的身影,师生间的距离缩短成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在黑越越的房顶盘旋。
王健的第一节课是在讲台下开讲的。很多年后,她都习惯站在孩子们身边讲课,像巡护的羊护长,长鞭起落,守护她的一群咩唔咩唔的小羊羔。
向南带着林大勇他们旁听了一节王健的英语课。林大勇翘着小手指抠鼻屎,他不明白,识文断字为学中国话,搞什么洋玩意啊?他说出心里话,其他几个民办老师也附和着,他们中多数人都种地养羊,农忙时好几天见不着人影,学校就给孩子们也放农忙假。
向南抄起教鞭朝林大勇背上抽去,骂道:“问题怎么那么多?我让你好好教科学,你又改成操场跑步滚铁环了?学学王老师吧!备课批作业补习课,扎扎实实的。”
林大勇不屑地翻眼皮,说:“我的大校长,我家里有六张嘴等着我呢!咱们发的那点工资够干啥?今年我还打算种上十亩籽瓜卖大板瓜子,听说靖安来了个大老板,要办座瓜子加工厂!”
其他老师听说眼睛也冒出绿光,围着林大勇打听起来。他们以前都给学校干过活,修建房子,打土坯砌墙,后勤上养猪,干着干着学校娃儿没人教时临时顶替,慢慢便成为民办教师了。站在讲台上对着课本照本宣读,
第8章 校长请客[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