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会不会去那?赚了钱家里日子会好过些。”
田甜小脸扬起,从破漏的房顶倾泄下来一束光,像舞台的灯光追随着她,她笑得热气腾腾,大声回答王健:“我才不去呢!我要学英语,学唱歌,以后去北京去上海,看升国旗,看东方之珠。”
王健沉下去的心攸忽畅快了,那束打在田甜身上的光扩大成一个光晕,笼罩着师生的身影,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紧紧靠在一起。
王健和向南商量,学校成立一个小小艺术团,参加过歌唱比赛的学生作为骨干,每个周末组织一场表演赛,可以邀请家长来观看。由学生自编自导自演,她做艺术顾问,唱歌跳舞游戏,不拘形式,参与者都有机会下次去靖安参赛。
没想到王健的提议在班级里没人响应,高年级的学生周末要帮家里干农活、带弟弟妹妹,低年级的学生离学校远不能单独来回,家长索性不去费精力,星期天就打发到山里捡药材,还能换点钱补贴家用。
王健闷在宿舍睡觉,躺着像烙饼,翻来覆去,木头床板嘎吱吱响,墙上贴着的报纸掉下来,黄泥碎屑也跟着扑簌簌落满王健的脸。
李勤勤正搅和了一小碗稠泥状的面膜往脸上糊,刷子哗哗抹来抹去,一张脸很快变成黑绿色。嘴皮子不能张太大,焦糖黏住般说:“大小姐!别要死不拉活的样儿,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等会咱们去莫非的馆子,说不定你能把那个大板黄牙赢得只剩裤衩子!”
李勤勤挤在牙缝间的话带了那么点恨意,像秃了叶子的竹扫帚,划过王健烦躁的心头,倒压下去一大片浮尘,有了清明开阔。
王健笑了两声,说:“好呀!听说莫非的面馆加了炒血面,顺道去尝尝。”
李勤勤仰起脸往下揭面膜,结果只能小片小片往下撕,搞得像京剧脸谱似得,说:“好歹你刚从靖安城里回来,有点出息好不好?咱们吃肉去呀!”
王健笑着打了李勤勤一掌,说:“别再被野驴吓得拉裤子!”
李勤勤两把搓掉面膜,扑过来揪住王健,抓挠她的胳肢窝,俩人笑得稀软,倒在床上,呼呼喘气。
“你再提这档子事,别怪我断你口粮!”李勤勤咬牙说道,不解恨又拧了王健胳膊一把。
王健连声告饶,想起那晚来忍不住又乐了,说:“当时校长说要宰了那头驴子炖肉吃,林大勇吓得只差磕头了,你多金贵啊!”
李勤勤翻起身,摸了摸鼻子,说:“明年还有现聘老师来,校长在尽力争取。”
王健不吭气了。她也想让孩子们受到良好的教育,可老师们的青春只有一次。他们虽被尊捧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但也是凡夫俗子的,吃喝拉撒、七情六欲和常人无异呀!
她的婚姻已然一团糟,没成型,就夭折了,年轻的后辈们能安于现状吗?
李勤勤没有追根刨底她和连文军的事,但王健玩命地上课备课,她看在眼里,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
她拉了发呆的王健一把,朝门外努努嘴,说:“叫上罗江南一起吧!他最近没去王家山煤矿买肉,肚子也没油水了。”
罗江南进到莫非店门,竟轻车熟路,走进后堂,从冰柜里拿出三根雪糕,三人一人一根。他则举到嘴边咔嚓咔嚓咬着吃,丝丝凉气萦绕在脸上,享受地微眯着眼。
莫非没看见罗江南,李勤勤和王健进来,他喜出望外迎上来,发现罗江南随后,抢上两步,没料到罗江南动作熟练麻利,先于他拿到雪糕,嘿嘿朝他得意地笑。
莫非的鹰钩鼻翼呼扇呼扇,喷出一团粗气,扭转身不理会他,只问王健:“王老师,好久不见了!还是老样子,来盘油泼辣子拌面?”
说着眼睛又看向李勤勤,殷勤地等着她俩回答。
王健觉得莫非的眼神有点怪,黏在李勤勤身上半天,有点纠缠不清。
她最近胃口更差,从靖安带来的吃食分给住校的老师,剩下的全进了李勤勤肚子,她自己也觉不出饿。看见孩子们渴望知识的巴巴的眼神,她的精神就鼓胀如风帆,兴奋地想带着他们一起飞,飞出百八乡的枯沟贫壑,往那水阔天高的远方飞去。
“我请客,来点硬菜!老罗送我妹妹坐车,早就想谢谢你!”
王健说完拣个靠墙角桌子坐下。
李勤勤自然不客气,让莫非把库存的稀罕物都拿出来,她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罗江南倒有点不好意思,脸色讪讪的,说:“王老师这么说要折煞老夫了!下次你妹妹来我请你们!”
莫非端来三杯枸杞水,笑得欢畅,让大家品尝百八乡的特产,养眼润肺,最适合说话多体力消耗大的人群。
王健好奇地看着红色的枸杞水,尝试喝了一口,甘美醇厚的滋味直冲喉咙,不禁赞叹道:“好喝!”
第19章 立世之本[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