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八乡地广人稀,住户之间相距很远,住人的房子周边都有庄稼地,沿着阡陌小道走进院子,没有桃花源记的豁然明朗。突兀地蹦出来一只鸡或狗,叫得没心没肺,院子的贫寒和杂乱尽显眼前。
王健带着李勤勤走到田甜的家里了,想看看田甜家枸杞收益后的喜庆,大锣二锣开心地又在大闹天宫吧!有了这么好的产业,孩子们以后的教育得到保障,做老师的最欢喜慰藉。
院子里静悄悄的,低矮漆黑的纸窗户透出一线光亮,看不清屋子有没有人。厨房的烟囱升起浓烟,传出微弱的锅碗瓢盆磕碰声。
王健走近厨房,掀起油渍渍的门帘,屋里烟雾缭绕,地上一堆长长短短的柴草,一个矮小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
“田甜吗?”
一张糊着烟灰的小脸转过来,明亮的眼眸转动,黑洞洞的厨房立马有了光彩。
田甜系着看不清颜色的大围裙,看清楚是王健,兴奋地扑过来,两只沾满面粉的手印在王健衣服上,吓得她惊叫起来,连连后退,使劲搓着双手,羞涩地低下头。
李勤勤看见灶火快掉下来,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包谷杆撅断,一边拨着火星子一边往进续。
田甜胆怯的样儿让王健一阵心疼,拍了两把衣襟,拉起田甜的手问:“没关系,衣服可以洗呀!家里人呢?”
田甜指了指远处,说:“都在枸杞地里,我爸又领了五亩地的籽儿,大锣二锣都跟着犁地。”
王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王茂林扔了她的毕业证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她抓住田甜的手问:“他俩还去学校吗?”
田甜摇摇头,迷茫地说:“我爸说男孩子要养老送终的,现在有赚钱的路了,他俩就不用上学了,趁早攒些娶媳妇盖房子的钱。”
李勤勤烧开大锅的水,哗哗灌进暖水瓶,撤了灶台里的火,拍拍手站起来,说:“百八乡庄稼地多,男孩在家是主要劳力,家里能放出去闯荡的不多。”
王健让田甜带她去地里找她家人,她母亲很开通,咋能不让孩子上学而种枸杞呢?上一次来,她对她的话很顺从,她想试着劝一劝。
田甜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说:“这几天有来收枸杞的贩子,地里忙着摘枸杞,说了我爸也不会放他俩,过几天忙消停了,得找我妈说。”
王健郁闷地找个凳子坐下,顺手捻起一根草棍在土地上划起来。
李勤勤皱眉看了王健一眼,转身就走到院子里,展开双臂赶梨树上的一群麻雀。呼啦飞起的麻雀落在另一棵树上,叽叽喳喳朝着李勤勤发出抗议。
王健朝门外看了一眼,她知道李勤勤在催她,谁家锅里没米了也轮不到她来操心。可她就是放不下那两个比扁担高不了多少的娃娃,眼睛里闪烁的灵光,能照亮暗沉的生活。
环顾一圈厨房简陋的桌椅,案板上炒好的洋芋菜和切得极均匀的面条,拉了一把站在她身边的田甜,问:“那你呢?你家人还让你上学吗?”
田甜使劲点头,让王老师放心,她妈在家最偏宠她,说女儿娃娃要学本领,不能依靠男人,所以必须读书走出农村。
王健心里一热,田甜母亲粗枝大叶的容貌在心里一闪而过,她朴素简单的想法包含着哲理,可能她自己没察觉,或许开导一番,能让家里的孩子都去上学。
田甜要去鸡窝摸鸡蛋,给王健打蛋汤,她想倒开水给老师喝,可家里仅有的一罐茶叶被母亲锁在柜子,白水喝起来有一股盐碱味,不能招待亲爱的老师。
王健挡住田甜,让她先等等,她朝李勤勤喊道:“别和畜牲较劲啊!咱俩和田甜去地里找找她父母,你也喝了这么多天大锣二锣接的水呀!”
田甜母亲没料到王健、李勤勤两位老师亲自到地头来了,她惊得从枸杞树后绕过来,衣襟被尖刺挂住,刺啦一声撕了个大口子,她无所谓地拨开树杈,大步走过来。
走到王健跟前却又止住步,扯下包头的红头巾,啪啪拍打身上的黄土,末了才咧嘴一笑,骂起田甜来。
“死女子,在家不给老师们煮鸡蛋,这地里的风野刮刮的,快让老师避到背风处。”
王健笑了两声,讲明了来意,特意又夸大锣二锣非常聪明伶俐,不读书亏了材料。她眼睛一直盯着田甜母亲,像和长辈商量一件重要的事,只等着她点头应允。
田甜母亲抓挠着鸡窝一样的头发,迷茫的眼睛瞪着地里的两个儿子,迟疑地说:“读书以后能挣大钱吧,可他俩现在就能挣钱了,有钱不愁以后说不下媳妇儿呀!”
第20章 桃花源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