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勇回来了,从王家山煤矿坐着小巴车直接在校门口下的车,背着灰不溜秋的麻巾袋子,在阳泉小学门口逡巡。
李越下课卷了支旱烟,踱到操场吃烟,抬眼才发现他,招手让他进来。
林大勇瘸着腿往进迈了两步,又怯怯地退回去。
校门口陆续进来上学的学生,看着胡子拉碴、头发结成毛毡子、穿得破烂的林大勇,好奇地指指点点,以为是来要饭的。
有几个学生眼尖,认出来他是林老师,很高兴,簇拥着他往进走。
林大勇扭捏着不肯走,甩开学生的推搡,转到校门背后,蹲下身子,抱着头不敢抬起。
向南下课往办公室走,听见两个老师议论什么跑了婆姨的窝囊废又回来了,很刺耳,回头瞪了那两老师一眼,厉声说:“闲谈莫论他人非,学生听见影响好吗?”
那俩老师面带不屑,呐呐地解释,是林大勇,蹲在门口影响才不好呢!
向南听闻朝校门口望去,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赶紧追上去。
校门口空荡荡无一人,碰巧羊护长邀着一群绵羊哒哒穿街而过,扬起漫天黄尘,落了向南一头一脸。她揉了揉眼睛,还是没人,以为看花眼了,摇头往回走。
“校长!”
一声呼唤仿佛从地底下传来,蜷缩在角落里的林大勇惭惭地站起来。
乍见林大勇,向南吃了一惊,要不是事先知道,她和学生一样认不出来,当成过路乞讨的,谁会想到他曾经也是校园里的人民教师。
向南一阵心酸,若非生活所迫,谁也不会离乡背井,拖着残体,在暗无天日的井下劳作。这个男人此刻的落魄潦倒,让他卑微地靠着墙,不敢抬头,双腿尽力往立直站。
林大勇黝黑粗糙的脸埋进脖颈,肩膀抖动,身子一斜一斜,嗫嚅道:“校长,你还要我吗?我想回学校。”
学校接连发生的几起事件,让向南不得不谨慎。学生对老师的污蔑和轻视,家长的浅薄否定,严重损伤了老师的教学积极性,不能再有类似情况出现。
林大勇目前的形象和背景都不适合再教学生,他老婆和姑娘的名声狼藉不堪,家长若以此为名头找借口攻击老师和学校,她还真没办法解释。
“你先回来,搞几天后勤工作,新学期开始我想办法给你排课。”
向南不忍心看林大勇垂到胸口的头颅,原本黝黑的头发都花白了,后脖颈一楞黑炭似的糙肉冒着油光。
“校长,我不是来讨口饭吃的,我赚了一些钱,日子能过下去的。
你知道我都经历了些啥吗?矿上下井的工人,都是些没啥文化的,任由老板欺负的。有时候我看见老板无缘无故呵斥他们,心里极为气愤。有个男孩子不满十八岁,矿难失去双腿,他和我是住大通铺的邻居。煤窑老板不给救治,也不给陪偿,最后派打手将他抬到荒滩扔下不管。我在那里算有点文化,让他的家人准备材料去告状,煤窑老板知道后给我钱让我滚蛋,不然我会和那孩子一样的下场。”
林大勇说着说着流下泪来,弯驼的后背拱起大包,像负着生活的大石头,压的他直喘粗气。
向南想扶他一把,无奈那倔强的脑袋直耿耿挺着,身子沉如千斤,她只好作罢。
“我拿了那钱,不算多,也足够乡里人家一年的搅费,我给了那孩子的家里人,说不出口让他们回家的话,只劝他们找大夫给孩子瞧瞧病。”
林大勇继续说,心里仿佛压着很多憋屈伤心,不吐出来压的他的头再抬不起来。
向南在他对面石头上坐下,静静地听他说话。
“我想学校啊!梦里都想回来看看,可是我没脸见你和大家。我那点三脚猫的水平,说实话亏了学生娃。可我想,能教他们多少是多少,不做睁眼瞎,不被人当傻瓜踢来踹去,学点法,懂得保护自己的权益。”
林大勇说得栖惶,蹲在向南对面,混浊的眼睛眼巴巴盯着她。
向南对这些民办教师是有感情的,学校师资力量薄弱时,他们放下手里的铁锹和泥抹子,自己边学习边教学生,记不住就做笔记,不会就请教她这个年轻的后辈,摸爬滚打,也带出一届一届的学生娃。
“我知道林老师的心思,你来搞后勤,把学校的绿化先搞起来。保证大灶上的开水供应,老师们的过冬劈柴煤炭,都得按时到位。这几个年轻老师的担子太重了,你帮他们解决后顾之忧,就是给学校做了大贡献啊!”
向南安慰林大勇说。
&
第48章 重回校园[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