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一晚上激动的都没睡好，天麻麻亮就爬下炕，猫进厨房，烧开水煮了六颗洁白的鸡蛋，小心翼翼包好放进书包，溜出家门往磨坊走去。
那里已经有两个小姑娘在等了，她俩蹲在墙根，捧着凉了的烤洋芋在啃。田甜跑过去蹲在一起，从书包取出纸包，打开是一块黄灿灿的葱油饼。
她递给那俩小姑娘吃，她们原样推回来，说已经吃饱了，让田甜赶紧吃，车马上来了。
田甜母亲得知女儿要进城看生了孩子的王老师，想找邻居借十块钱让她带上，给老师买瓶麦乳精，剩下的当饭钱和路费。
家里枸杞虽然卖了，但收购商价钱压得很低，一大堆搅费入不敷出。田甜拦挡了母亲，打着她的小算盘：让她烙了张葱油烫面饼，吃一顿顶饱一天，车是李勤勤老师找的拉菜的车，她们爬上车后斗坐着就不掏车费。
三人吃完，往马路边上挪了挪，模糊的晨霭里看见一辆三马子摇摇摆摆开过来。
司机看见她们停下来，说车刚拉过猪粪，让她们用树枝子扫一扫再坐。
仨小姑娘从路边搂了几把麦秆子，哗哗扫了几遍，稀糊粘腻的猪粪嵌进车厢栏杆，散发着腥臭味儿，怎么抠都出不来。只好作罢，相互推搡着爬上去，拣干净的地方坐了，手抓住铁栏杆，结果蹭了两手猪粪，没办法，伸手抹在车厢底，坐好让司机开车。
“等一等！”
拖拉机突突冒起黑烟，大路上跑来四个男生，边跑边喊，最前面的马亮膝盖补着两块不同颜色的大补丁，很醒目。
“马亮，你还好意思跟来？”
田甜撅起嘴巴责问他。
“快上吧！还争嘴？马亮家里啥拿头都没有，他跑来跑去找了几个亲戚家，才借来两块钱。”
跟在马亮后面的男生气喘吁吁说。
马亮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抬眼偷偷看着生气的田甜，不敢上车。
几个男生麻利地爬上去，不耐烦地又拉他上去。车厢的栏杆坐不下，马亮攀着前面的栏杆站定，屁股上的补丁线断了一截，垂下半边角。
“马亮，你还是坐下吧！你挡着大家的视线了！”田甜小声提醒他。
七个孩子中，只有田甜去过靖安，是坐小巴车进城的，还在城里吃了顿自助小火锅，她将那天的经历写成作文，又改写成诗歌，最后编成故事，绘声绘色讲给家里人听。
从那天起，她幼小的心灵就萌生以后要去城里生活的愿望。王老师告诉她，努力学习，这一切都能实现，学好英语，她还能去更大的城市。
三马子颠簸如风雨飘摇中的破船，孩子们紧紧抓住铁栏杆才不至于被甩出车厢。黄土漫漫的路面坑楞崎岖，掉下去不摔个头破血流才怪。
一群黄土蒙面的孩子出现在靖安县医院大门口，正好连文军拎着保温桶走过来。
田甜眼尖，眼前这个人就是赞助过她们靖安一日游的，也是王老师家的掌柜的。（百八乡的习俗，用“掌柜的”一词称呼家里的男主人或者女主人，表示家庭地位身份比较高）
“你好！”
田甜紧走两步，追上连文军怯怯地说。
马亮心灵眼明，田甜一幅认识连文军的样子，他赶紧补充：“我们是来看王老师的。”
王健生完孩子第三天了，下午大夫来检查孩子身体无异常就可以出院了。
她靠在床头，怀里的小宝宝吃完奶睡着了，闭着眼满足地抬着脚丫子，紧攥的小手往嘴里塞去。
王健被涌进来的孩子们惊呆了，一张张油渍麻花的小脸带着欣喜的笑，你推我搡往前挤，脏手捏着看人的小礼物，无非是一颗熟鸡蛋，一小袋莜麦炒面，还有一罐腌萝卜。争先放在床头柜上，再好奇地盯着小宝宝看一眼。
马亮展开手掌里揉得不成样子的两块钱，说给月娃子的添奶钱，话没说完脸一红，赶紧低下头。
王健没有推辞，笑得眉眼弯弯，将钱接过来，展平整，叠好放进婴儿的口袋里。
百八乡民风淳朴，坐月子时来探望的亲戚朋友，会拿着蒸好的花馍、煮好的酸汤面、炝了葱花的荷包蛋，一碗腌缸肉，说是给月娃子添奶。条件好一些，则是肉啊钱啊奶粉之类，进月婆子房里必须带上礼物，不然会冲撞了母子，带走月婆子的母乳，月娃子没吃的饿肚子就是罪过了。
马亮父母都在矿上打工，他跟着爷爷奶奶过，老人年纪大了，做不动吃食，找邻居给马亮借来两块钱，让他直接给老师的娃娃添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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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犯错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