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泉小学的操场上最近有一大奇景:民办教师林大勇每天清晨,倒背着手,绕着西南角的小柳树驴拉磨般转悠,一瘸二拐的身影招惹来一群学生娃。跟在他后面,有样学样,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顽劣的笑声。
李越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老伙计的行为了。从煤矿重新回到学校,他经常不顾老幼尊卑,举着教科书紧追年轻老师请教。一把年纪,老脸皴皮的,笑得小心而殷勤,比学生娃都认真。尤其捏着油笔做笔记时,嘴巴张开,挂着一丝涎水,眼睛射出两道光,仿佛能穿透纸背。
他心里直骂,为了区区两三百块钱,竟然连尊严都不要了。真正是一只扑火的愚蠢蛾子,一头撞向那虚茫的火光,还以为找到了光明的通道。
他掏出用废纸裁好的卷烟纸,三两下卷出一枝烟,伸出舌头舔一下,搓紧烟屁股,蹲在林大勇不远处用火柴点着抽起来。
“死丢蹬踢!死丢蹬踢!”林大勇的举着书一板一眼念叨,声音扭捏而尖锐。
“死—丢—蹬—踢!死—丢—蹬—踢!”
跟在后面的马亮拉长嗓门念道,小脸憋着坏笑。
喜柱儿子捂着嘴笑得东摇西摆,小声符合着“死—丢—蹬—踢!”
“s—t—u—d—e—n—t,s—t—u—d—e—n—t……”林大勇丝毫不理会身边一群已经笑得直不起腰的学生,认真地拖着苍老的声音念叨。
呵呵呵!
王健下课去厕所,瞧见林大勇孔乙己般摇头晃脑,两片肩膀一高一低抖动,也忍不住笑了。
她走过去,朝李越打了个招呼,听着林大勇背英语单词,啪啪鼓起掌来。
林大勇来找她学英语,她很吃惊,以为听错了,林大勇磕巴着又说一遍,瞅她的眼神怯懦卑微。
这个胎里带着残疾的民办教师,生活对他似乎很不公平,捉弄他一次又一次,他的外相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老十几岁,照着农村人的观念,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了。
“你连二十六个英语字母都不会呀!课程安排这么紧,哪来的时间学呢?”
王健想劝他知难而退,不得不承认林大勇学习的勇气令人佩服,可是学习的成效甚微,普通话总是带着浓浓的方言,被学生戏称为“百八乡普通话”。
“我不学不行啊!以后民办转正考不过去,连我儿子都会瞧不起我的!我要是学不好,不会说是你教的,绝不给你丢脸。”
林大勇搓着粗糙的大手,恳求道。从头拣起书本学习,他是思虑了好几个晚上决定的,只有儿子出息了,考上大学,他的脸面才能挽回一点,儿子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王健心里打着鼓收下了这个和她父亲一般年纪的学生,晚上女儿睡着,或者早上李茜做早饭时,她见缝插针给林大勇开小灶。
“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赋”,哪位大佬说的这句话?
王健被林大勇搞得焦头烂额时,恨不得把这句人人知晓的真理颠倒过来。她初次登上讲台教学生都没这么吃力,克服了心理障碍后,她和学生的沟通很快顺畅了。而林大勇的舌头,像被百八乡的风沙挫短了一截,实在不适合语言类的训练。她不敢打击他的积极性,默许了他用汉字把英语单词的读音标出来,好歹能念下去。
李越翻着眼皮看王健,心想,确实是名师出高徒!他不懂英语,但电视频道上的英语节目还是看过,林大勇要是到人美国地盘去,不被人家臭骂着驱逐才怪!好好的话,让他说得七扭八拐,人的肠子都拧麻花般难受。
学生娃瞎起哄,老师也跟着起哄鼓掌,这好戏在后头呢!
李越站起来恨恨地跺两下脚,往校外走去。他不会再听林大勇什么以后都能转正的鬼话了,他不能再耗在学校费时间,去矿上挖上两年光阴,给儿子娶上媳妇,他就在家当老太爷了!
林大勇没有注意到李越的来和去,王健的掌声让他飘飘然了,他能念完一篇课文了,他正想找他的小老师检验。王健眼神里的鼓励和赞赏,像燃烧的火种,激励他向着希望飞去,焚灰化骨,在所不辞。
“王老师,我还是跟着你学音标吧!”林大勇颇有乘胜追击的顽强,眉毛扬得高高问。
王健晚上带女儿小引,白天上课有些力不从心,她只能紧着学生先教,说:“你有闲时间就来听我讲课吧!音标学习我循序渐进地带入到每节课里的,我让田甜抽时间陪你练习。”
林大勇摸着鼻子,吭哧道:“那个碎女子倒是灵活,可她妈会张扬的满世界都知道,我还是跟着你学吧!”
马亮是个捣蛋鬼,他弓着背装样子找东西,实则在旁边偷听。
“拐蹄子!别在这丢底卖骚的,回去看好家里婆娘吧!”
&n
第52章 飞蛾扑火[1/2页]